一個月後,千山關外。
李烈和夏方然佇立在懸崖半山腰上,由於風雪越來越大,兩人不得不在這裡為學員壓陣,好在峽谷中風雪較小,倒也能清晰的觀測場上的局勢。
兩人低頭看著下方涌動的屍潮,也看著那兩個小傢伙,猶如行進在驚濤駭浪里的小船一般,隨海浪上下起伏、來回飄蕩。
險不險?十分驚險!
但榮陶陶與高凌薇的配合無比默契,甚至稱得上是賞心悅目,這一艘小船肆意的在茫茫屍海中行進,看似飄搖,卻穩步向前。
「呵」夏方然深深的嘆了口氣,足足一個月的時間,他已經徹底放棄了讓兩人失敗的想法,因為一次又一次的現實擺在這裡。
榮陶陶與高凌薇,已經來來回回、殺穿屍潮足足一個月的時間了。
除了最開始幾天,兩人偶爾會有失誤之外,在過去的20多天時間裡,兩人穩健的可怕!
「這一招一式,精簡的有點過分了昂!」夏方然忍不住小聲嘟囔著。
「嗯。」李烈頗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用如此密集的屍陣來歷練,隨著時間推移,兩人動作精簡也是必然的結果。」
畢竟,榮陶陶與高凌薇面對的不是一個對手,而是一群對手,他們當然要用最簡單的方式、最有效的手段禦敵。
說著,李烈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這種從生死戰中殺出來的默契,恐怕一般的同齡人很難招架得住。」
「同齡人?」夏方然咧了咧嘴,「沒有這種專項訓練,同齡人也招架不住這倆人的炮火啊?」
「呵呵。」李烈拍了拍額頭,「我又忘了,我總把他們當成畢業生來看待。」
夏方然眼睜睜的看著兩人從西到東、殺穿屍潮,進而大步大步的向前奔跑,不由得開口道:「我們返回千山關休整一下吧,正好梅老鬼給高凌薇配置的魂珠也到了。再回來,該給他們增添雪鬼了。
雪屍數量的增加只是量變,已經不能給他倆帶來多少麻煩了。」
李烈當即點頭:「可以。」
「走了!走了!」夏方然大聲喊著,身影騰空而起,借著峽谷中吹盪的風雪,自顧自的「飛」了上去,看起來瀟灑極了。
李烈卻是沒有臭顯擺的意思,一腳一腳的踩踏出冰花,邁步走上了懸崖。
遠處,高凌薇與榮陶陶也爬上了懸崖,一身的衣衫凌亂,還能看到被雪尸利爪抓出來的大口子,那迷彩服裡面染血的棉花都露出來了,不過兩人倒是沒有受傷。
看著榮陶陶爬上來,夏方然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蛋,順勢扯了扯:「別擺這一副死樣兒!笑一笑!正常點!」
榮陶陶:「」
「你這廝,好生無禮!」榮陶陶咧著嘴,臉上倒也有了些表情,「你剛從屍潮裡面殺出來,從生死戰里脫身,能開懷大笑?」
「呦呵?」夏方然微微挑眉,「忘了你第一次殺穿屍潮的時候了?那會兒你不還縱情高歌呢麼?」
「切。」榮陶陶撇了撇嘴。
第一次殺穿屍潮的喜悅,當然是有前提的,因為他和高凌薇一次次的失敗,卯足了勁兒,就為了爭一口氣。
第一次成功,榮陶陶當然開心的不得了,甚至那大腿上還有「五道槓」、汩汩往外流血,但依舊不耽誤他唱歌。
但是現在嘛
足足一個月的訓練,痛苦與疲憊並存,榮陶陶與高凌薇的心已經徹底沉寂了下來。
重大突破過後,剩下的就是對細節的打磨,對心性的一次次磨鍊。
事實上,榮陶陶還好一些,此時此刻,他身側站著的高凌薇,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一身肅殺之氣」!
氣場、氣勢這種東西是無形的,但如果此時你站在高凌薇面前的話,便可以切身體驗到這種危險的感覺了。
她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雪地里,甚至能讓人感到心驚肉跳!
根本無需開眼,自帶震懾類魂技!
據說絕大多數狗狗,哪怕是再怎麼兇悍,平日裡狺狺狂吠,一旦它們遇到老屠夫,哪怕是老屠夫手中無刀,只是散步逛街,狗狗也會夾著尾巴逃竄,根本不敢吭聲。
毫無疑問的是,這一個月來,高凌薇手中布滿了鮮血,死在她手中的亡魂更是多的可怕
榮陶陶很確定,狗要是看到高凌薇,是不敢狂叫的。
要不拿云云犬試試?
呃還是算了吧,別禍害孩子了
夏方然嘟嘟囔囔的說道:「快點調整好,終日跟屍鬼混在一起,別把自己也變成屍鬼了。」
「啊。」榮陶陶隨口應著,轉頭看向了高凌薇,輕輕的撞了撞她的肩膀,「大妞兒呃,不是,大薇!」
高凌薇轉頭掃了一眼榮陶陶,而榮陶陶卻是伸出手,蓋住了她的眼帘,手掌順勢揉了揉她的臉蛋:「醒醒。」
高凌薇悶悶的聲音,隔著榮陶陶的手掌傳了出來:「你手上都是雪屍的血,還有幾片碎肉。」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榮陶陶訕訕的笑了笑,急忙移開手掌,順勢撥了撥沾染在她臉上的血跡,卻是越抹越紅。
高凌薇蹲下身來,在地上撈了一把雪,一手牽過榮陶陶的手掌,先是用雪給他洗了洗手,這才用雪抹了抹自己的臉蛋。
看到這一幕,夏方然不由得「哼」了一聲。
還行,她還認識人。
但這才一個月,未來還有兩個月的時間
要不,這次返回千山關就多休息兩天吧,這倆孩子的確需要調整一下狀態。
「梅校長給你倆的魂珠,已經托人送到千山關了,我們回去鑲嵌魂珠,順便休整一番。」夏方然開口說著,召喚出了雪夜驚。
高凌薇一邊召喚出胡不歸,一邊開口匯報導:「我要晉級了。」
榮陶陶面色一喜:「好事兒啊!雙喜臨門,實力晉級,再鑲嵌新的魂珠,舒服!」
過去的一個月時間裡,榮陶陶的方天畫戟技藝也晉升了一個小段位。
顯然,在這種生死戰場上,在密密麻麻的雪屍訓練之下,榮陶陶的技藝成長速度快得驚人!
就在幾天前,他的方天戟精通也來到了五星·中階。
這種強度的歷練,其他學員怎麼比?
榮陶陶想著,自己也應該花費一個潛力點在方天戟精通上了,畢竟方天戟技藝又快滿了,絕對不能卡級別。
與此同時,榮陶陶的魂法·雪境之心,魂技·雪之魂、雪爆,也都有了長足進步,估計在未來的訓練中,也會提高品質。
不過那魂技·冰之柱有點可惜了。
因為在歷練的過程中,榮陶陶和高凌薇用的最多的就是冰之柱,然而冰之柱屬於「出場即巔峰」的魂技,精英級就是滿級。
榮陶陶倒是能點潛力值,可以拉高冰之柱的潛力上限,但是他的魂法也只是三星·中階,也只能支撐他使用精英級的魂技,哪怕是冰之柱上了大師品質,榮陶陶也用不了
「喵~」隨著高凌薇與榮陶陶坐上了胡不歸,她也召喚出了霜夜雪絨。
讓人始料未及的是,雪絨貓竟然沒有坐臥在高凌薇頭頂,而是迅速跳到了胡不歸的馬首之上,頭都不回,自打從主人的身體裡被召喚出來之後,與高凌薇沒有任何交流,那行為反而像是在儘可能的遠離高凌薇。
高凌薇不以為意,輕聲道:「當我的眼睛。」
坐在她身後的榮陶陶卻是探前身子,用額頭輕輕撞了撞她的背脊,道:「儘可能的調整一下吧,自己的寵物都不敢面對主人,這現象可不好。」
「嗯。」高凌薇輕輕頷首,「回去換身衣服,清洗一下再說。哪怕是我現在和顏悅色,作用也不大,你我身上殺戮氣息太沖,雪絨的感官又比較敏銳。」
「淘淘。」前方,突然傳來了夏方然的聲音。
「咋?」
夏方然:「就這麼趕路多沒意思,來首歌助助興!慶祝你們第一階段的考核圓滿成功!」
榮陶陶:「第二階段的考核是啥?」
夏方然:「給你們加雪鬼唄,雪鬼的肉身可以隨意破碎成雪霧、隨時拼湊出真身,在雪屍堆里摻雜上一堆雪鬼,保準兒難度大大升級,夠你們倆喝一壺的了。」
榮陶陶:「」
我謝謝你啊!
夏方然:「快快快!歌來!」
榮陶陶咧了咧嘴:「你想聽啥,我松魂小曲庫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夏方然哈哈一笑,道:「先來一首《忘憂草》,讓你回憶一下當初被斯華年虐待的日子,挫挫你的銳氣!」
「芽兒呦~」榮陶陶嘴裡蹦出了焦騰達的口頭禪,嘴裡小聲哼唧著,「讓軟弱的我們懂得殘忍,狠狠面對每次人生寒冷,依依不捨的愛過的人,往往有緣沒有份呸呸呸!」
榮陶陶咧著嘴,嘟囔道:「不唱了!這歌適合你倆,不適合我。」
說著,榮陶陶雙手環住了大薇的腰,側臉靠在了她的背脊上,左右磨蹭了一下,卻是蹭了一臉凝固的血跡
夏方然:???
李烈:「」
我可沒惹過你昂!怎麼把我也捎帶上了?
榮陶陶:「夏教。」
「啊?」
「你為什麼不娶妻呀?」
「廢話!」夏方然惱羞成怒,罵罵咧咧道,「老子不是天天帶你們這群朽木嗎?一帶就是整整二十年!」
「奧」榮陶陶撓了撓頭,「那我以後多留意留意,找機會給你介紹一個。」
李烈嘴裡突然冒出來一句:「你要是還想在松江魂武上學,最好就別給他介紹。」
榮陶陶:「誒?」
什麼意思?有情況?
夏方然沒好氣的看了李烈一眼:「你閉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眾人頂風冒雪,迅速趕回了千山關,一路上也伴隨著榮陶陶的歌聲與眾人歡笑聲。
在這種氛圍之下,高凌薇的情緒顯然緩解了不少,她的心中也有些猜測,覺得夏教和李教故意這樣聊天打趣的。
畢竟在來的時候,兩位教師可沒有閒心搭理兩個學生。
這也許就是頂級的松魂教師的素養吧,他們知道在什麼時候該做什麼,又該用怎樣的方式來愛護自己的學員。
高凌薇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也記在心中。
她的生命還很漫長,總會有報答的時候。
天剛剛黑下來的時刻,眾人也終於趕回了千山關。
這座佇立於茫茫風雪中的古老城池,看起來格外的有「氣質」,尤其是在眾人進入千山關後,看著四處飄蕩的瑩燈紙籠,望著城內洋洋灑灑飄落的雪花,忍不住心生感慨。
可惜了,如此唯美的古代城池夜景,只有少數人能有幸見到,畢竟這裡太過危險,也根本不向社會開放。
千山關不比百團關,由於不需要向社會歷練者提供服務,所以這座軍營更加的純粹,也更加肅穆。
但雪燃軍與松江魂武大學合作極為緊密,關內倒是有專門為松江魂武師生提供的宿舍。
像夏方然這種教師,在三牆區域帶學生20餘載,早就領著一批又一批學生,住遍了每一道牆的松魂宿舍,對三座城池更是了如指掌。
夏方然輕車熟路的申請住所、辦理手續,在士兵的帶領之下,來到了千山關東南側的一座二層小建築中。
「吶。」夏方然來到收發室的窗口,簽收了松魂包裹之後,隨手扔給榮陶陶一把鑰匙,你倆先回去洗漱吧,半小時後,來我房間,咱們研究研究魂珠。
李烈卻是雙眼放光,拎起了包裹,直接向樓梯口走去。
榮陶陶一臉疑惑的看著李烈的背影:「什麼情況?」
「呵。」夏方然咧了咧嘴,道,「能讓他這麼激動的還能有什麼?學校送來的東西,可不只有你倆的魂珠。」
榮陶陶微微挑眉,心中明了,酒唄?
「上去吧。」夏方然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畢竟這裡是軍營,哪怕你李烈是頂級中的頂級,華夏的排面,有很大特權,雪燃軍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這種心照不宣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說出來。
榮陶陶和高凌薇紛紛點頭,向樓梯口走去。
收發室中的雪燃軍士兵,透過窗口,默默的看著兩人離去背影,不難發現,那雪地迷彩早已經失去了應有的顏色,在薄薄的霜雪覆蓋之下,呈現出了詭異的暗紅色澤。
毫無疑問,這是兩個「血人」。
從內到外,各種意義上的血人。
也不難想像,兩人都經歷了什麼。
士兵顯然與夏方然很熟悉,詢問道:「夏教,我記得他倆可是少年班的學生?這麼早就帶來千山關了?」
夏方然:「呦呵,你也認識他倆?」
「關外王嘛,誰不認識。」士兵一手中浮現出了一片霜花雪餅,道,「有天晚上,我們老大讀著榮陶陶寫的詩,可是喝得酩酊大呃,總之讓我們連隊全都得背下來,一個字兒都不准差。」
「倒也是性情中人。」夏方然笑看了士兵一眼,擺了擺手,「上去了,回見。」
士兵的腦袋卻是探出了窗口,道:「該放手就放手昂,早點讓他倆回我們雪燃軍,大把隊伍都盯著搶呢。」
「那你們等吧,他倆距離我的考核標準差的還遠。」夏方然頭也不回,瀟灑的擺了擺手,聲音中滿是不屑,裝的像模像樣,「還欠練,早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