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聲心跳
宋梔梔看著自己手機里出現的內容, 攥得很緊,指關節發白。記住本站域名
她的長睫垂落, 斂下眸中怒火。
江影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從未見過宋梔梔如此模樣,不知她因何生氣。
「怎麼?」
他啟唇問道,聲音涼涼, 如一桶冰水將宋梔梔心頭怒火澆滅些許。
宋梔梔將手機放下, 一本正經看著江影:「你昨晚在凌霄的時候,沒有察覺不對嗎?」
江影離開之前, 那幾位元嬰修士還沒到來, 所以江影沒有察覺不對。
他淡淡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表情依舊漠然。
宋梔梔想了想說道:「有幾位修為高深的元嬰期修士到你擊殺黑血妖魔的密林中, 想要趁你法力耗盡, 將你殺了。」
江影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只冷冰冰應了一聲:「哦。」
宋梔梔看著他漠然的表情,很急:「他們要殺你。」
江影垂眸,那殺氣不加掩飾地鋪陳開:「等我回去便將他們解決了。」
宋梔梔搖了搖頭道:「不用, 你在林中留了風熒蝶嗎?」
江影抬手, 指尖出現一抹幽藍色的光芒:「這隻。」
他將風熒蝶的翅膀扯了一隻下來, 昨晚夜裡那幾位其他宗門元嬰修士的對話清晰傳入他們耳中, 連他們的模樣都看得一清二楚。
宋梔梔想, 她不僅要那幾人的性命,還要他們身敗名裂, 至少此事要公之於眾。
她將桌上還在掙扎的風熒蝶撿了起來, 輕輕攏住, 幽藍色的光芒在她手中亮起。
「我去揭發他們。」
宋梔梔憤憤站了起來。
江影抬手,冰涼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用, 我去便可。」
宋梔梔念著他還要休養生息,便一把將江影給按回椅子上:「這事我能解決,他們在這等危機時刻還想著殺你,簡直罪大惡極。」
若不是昨晚江影被她先叫了回來,就算江影不死,他也要受重傷。
江影托腮看著宋梔梔,紅眸深處還是一片堅冰:「你竟也想保護我?」
宋梔梔伸出手,白皙的指尖觸了一下他的腦門:「當然了,不只是因為鎖靈咒。」
說罷,她便帶著那隻記錄了真相的風熒蝶離開廚房,徑直來到自己房間裡的書桌前。
宋梔梔攤開手掌,手裡的風熒蝶悠悠飛了出去,即使它只有單邊翅膀,但也以極快的速度飛向了空中。
她坐了下來,在手機里碼字輸入【這隻風熒蝶,飄飄搖搖飛向了無相宗的主殿……】
此時,無相宗掌門寧璽與青君正在議事。
「凌霄地界內果真一隻黑血妖魔都沒有了?」
青君握緊手中的桃花折劍問道。
寧璽將門中弟子傳上來卷宗仔細查看,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已經派人排查過一遍,確實是都被殺死了。」
「那份地圖竟然如此精準,一點兒錯誤也沒發生……」青君沉聲說道。
只有江影能夠殺死黑血妖魔這件事這是令人驚訝,而那份地圖的出現便是匪夷所思,這已經不是尋常修士的能力了。
青君雖然心有疑問,但也知道現下不是追問這個的時候,他對寧璽點點頭說道:「昨日我已感應到江道友回了青崖峰,且先等他休息幾日再開始剿滅無相地界內的黑血妖魔。」
寧璽合上卷宗,沉沉地嘆了口氣道:「是啊,這段時間裡最忙的還是江道友,若我沒有估算錯,他昨日應當差不多法力耗盡了。」
青君聞言,長眉一挑,有些驚訝:「法力耗盡,這……」
寧璽能夠估算得出來江影何時法力耗盡,那麼別人也可以。
青君畢竟是活了幾千年的人了,心思比寧璽深沉得多,他想到江影曾有仇人,而這個時候正是趁虛而入的好機會。
「小寧,你竟然沒有派人保護江道友?」
青君握緊手中桃花折劍,厲聲問道。
寧璽大驚:「他修為高深……應當不會受傷吧……」
「我們無相宗沒有,其他宗門中難免會有心懷鬼胎之人。」
青君長嘆一口氣,「晝兒應當也與你說過那能夠影響人心的神明存在了吧?」
寧璽呆呆地點了點頭:「說了。」
不過他不是青君那個時代的人,神明的傳說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所以並沒有當真。
「既然我們選擇與江道友合作,便要堅定地與他站在同一陣線上。」
青君無奈說道,「越是猶豫搖擺的人,便越容易被神明趁虛而入。」
寧璽聽聞他的教誨,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二人話音剛落,一隻風熒蝶飛進了主殿之中,它只有單邊翅膀,飛行的軌跡搖搖擺擺,看起來極為虛弱。
寧璽從掌門主位上站起身來,他認出了這是江影用來傳音的風熒蝶,他激動說道:「是江道友的。」
青君溫柔地將那風熒蝶從空中渡了下來,讓它懸停在自己的指尖。
風熒蝶撲閃了一下幽藍色的單邊翅膀,那螢光散開,形成了一幅極為清晰的畫面。
月色下,密林中,江影手中冥昭出鞘,將凌霄地界內最後一隻黑血妖魔斬殺,動作乾脆利落,仿佛黑暗中完美的剪影。
但這畫面中,他們清晰地看到了江影開口說話了,聲音冰冷,但也清晰。
「不忙。」
他的聲音乾脆利落,此時,冥昭收回鞘中,他往後退了半步,有些站不穩的樣子,這是法力耗盡的表現。
寧璽、青君:「!!」
你胡說,你明明很忙。
寧璽與青君面面相覷,交換了一下眸中震驚神色,這江影明明就是在與某一個人傳音,只是不知是誰。
這隻風熒蝶又為何會飛到這裡來,它要傳遞什麼消息?
而此時在青崖峰里的宋梔梔已經開始手忙腳亂了,她的手機都快飛了。
這風熒蝶怎麼回事,怎麼把這段也錄了進去?
!
宋梔梔其實是可以將這段畫面掐掉的,但後面那幾位元嬰修士乘人之危的片段也會一同消失,這風熒蝶可只剩下一半翅膀了,再不能播放第二次。
她知道,以現在江影的正面形象,她與江影的關係就算被無相宗的人知道也沒有關係。
只是……就是……有些不好意思而已。
宋梔梔慌張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提著裙子急匆匆跑向了江影的房間。
剛推開門,江影便睜開了他的紅眸,定定望著宋梔梔,深邃的眼眸如湖般安靜。
「那隻……你給我看的那隻風熒蝶,上面還記錄了之前的畫面?」
宋梔梔兩手扶著門框,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是。」
江影冷聲說道。
「你怎麼就給我看了中間那段?」
宋梔梔急了。
「你要看那幾個人。」
江影想這隻風熒蝶記錄的畫面極長,既然宋梔梔要看,就單獨截取那段給她看。
「可是……可是我已經把剩下一半翅膀的風熒蝶送到無相宗主殿那邊去了。」
宋梔梔閉上眼睛,紅著臉坦白說道。
江影:「……」
他俊美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沒事,我不介意。」
宋梔梔想來想去,也想到江影會說出這幾個字。
她一屁股坐到江影面前,兩手托腮望著他說道:「你不怪我?」
江影眼睫懶懶掀起,瞥了一眼宋梔梔:「後來是你一直想隱瞞。」
其實後來他審時度勢,發現宋梔梔與他的親密關係就算公開也無所謂,因為他本人比宋梔梔要倒霉得多。
與其擔心宋梔梔哪一天被他的仇家給殺了,還不如擔心他自己哪一天被天上掉下來的落石砸死。
後來宋梔梔執意想要隱瞞,他也就配合了,只當是宋梔梔明面上不想與他扯上關係。
宋梔梔看著他,沒有明白江影千轉百回的腦迴路,她自言自語說道:「可是不是你一開始不讓我跟著你麼?」
江影看著她,紅眸里倒映著她的身形,沒有說話。
許久,他啟唇冷冷說道:「既然不想被他們知道,我現在將風熒蝶召回來。」
宋梔梔一急,扯住他黑色衣袖,小聲說道:「不……不用了。」
江影瞥了一眼宋梔梔扯著他袖子的白皙小手,輕輕「嗯」了一聲。
宋梔梔看他這般有些乖巧的模樣,忍不住低下頭鑽進了他的懷裡,她靠著江影的胸膛,理直氣壯說道:「我繼續看。」
江影這幾日也沒打算修煉,主要是休養生息,吸收天地靈氣補充法力為主,所以也就由著宋梔梔靠在他的懷裡,沒有說話,只是抬起了手,狀似不經意地搭在了宋梔梔的肩膀上。
感覺到肩頭仿佛落下了雪,冰冷的觸感傳來,宋梔梔側過頭,看了一眼江影的手,她側過頭,蹭了蹭,打開手機,繼續看後面發生的事。
而在看到江影對著某一個人傳音說「不忙」之後,寧璽與青君皆是震驚,然而,更加令他們驚奇的事情還發生在後面。
由於宋梔梔的聲音是直接傳入江影腦海中的,所以他們只能聽到江影時不時說了聲「何事?」
「嗯。」
「可以。」
他的聲音冰冷,但旁人聽來,總是能聽出一些不一樣的。
江影是這麼回答的,至於傳音那邊的人與他說了什麼,只能依靠寧璽與青君自己腦補。
「他怎麼什麼都可以?」
寧璽一拍面前的桌子,狀似震怒,「與我們無相宗說話,便是什麼都不可以。」
青君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這簡短的幾句話,實在是耐人尋味。
不過,接下來,風熒蝶呈現畫面中的江影靠在樹幹上,說出了一句話,才是在平地里炸起了一顆驚雷。
「梔梔,你將傳送符用了。」
江影在月色下仰起頭,清冷月色將他的側臉與脖頸勾勒出一條極優美的弧線,他的喉頭上下滾動,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梔梔?
什麼梔梔!這無相宗全門上下,能叫這個名的只有一位姑娘,不就是住在青崖峰里的那位凡人宋梔梔麼!
「這……」寧璽一時接收了太多信息,沒有反應過來。
從江影口中聽到如此親昵的疊字已經足夠令人震驚的了,更遑論他話中提到的「傳送符」,這傳送符的效果,他可是知道的,需要提前消耗大量法力注入符咒之中,啟動之後可以將千里之外的人召喚在身邊,不過只能使用一次。
即便它是一次性的,也極其珍貴,無相宗里能夠製作這種符咒的也只有青君。
「是那位宋姑娘?」
青君微微皺眉,似乎想起了什麼,比如那日見江影時,他身上縈繞的輕盈梔子花芬芳。
「應當是,我的天!」
寧璽心中五味雜陳,這麼一串,便能夠串聯上了,江影要找心,應當就是為了她!
沒想到兩人同住青崖峰中,竟然如此……如此暗度陳倉,傷透無數無相宗里對宋梔梔有好感的男女修士的心。
「這風熒蝶是江道友的,他將這風熒蝶給我們看是什麼意思?」
寧璽輕聲問道,語氣有些複雜。
寧璽也曾聽過袁一溪張羅著要替宋梔梔介紹一些年輕修士認識,並且直到現在都沒有放棄這個想法,不會是江影自己主動送過來,暗示無相宗不要再做撬他牆角的事吧?
青君從寧璽眸中看出了他的想法,他倒不這麼認為,以江影的性子,他應當不會主動送風熒蝶來旁敲側擊通知事情,如此做派,更像是宋梔梔的手筆。
就在他們兩人震驚於風熒蝶傳送畫面前半段里傳遞的信息時,江影的身影驟然消失在畫面里的密林中,應當這時是宋梔梔啟動了傳送符。
青君附耳過去,對寧璽小聲說道:「小寧,看到了麼,以後若是想算計江道友,就不要想著去動那位梔梔姑娘了,她身邊那傳送符一啟動,江道友在天涯海角都能給他召喚回來。」
寧璽聞言,點了點頭,他看向畫面中出現的幾個鬼祟身影,神情嚴肅了起來。
恐怕這後半段畫面,才是今日這無端飛來的風熒蝶要傳達信息的重點。
夜色里,那幾位見不得光的元嬰修士的竊竊私語清晰迴響在無相宗主殿之中。
此時的青君,手中桃花花瓣一閃,已經完全將這段畫面接收複製了下來,留作證據。
聽完之後,縱然是好脾氣如寧璽,也鐵青著一張臉:「笑話,江影早已手執我無相宗客卿長老令牌,算我無相宗的人。
這幾位元嬰修士的宗門就在凌霄地界內,江影替他們剿滅黑血妖魔,日夜不休,甚至無空補充法力,竟成了這些小人乘人之危的弱點了。」
青君亦是揉了揉太陽穴,無奈說道:「沒想到三千年過去,歷經那毀天滅地的一戰,人心還是沒有變。」
他站直了身子,搖頭輕嘆:「曾經真正想要動他們已死親朋的,是靈祇神教吧。」
寧璽理清了這幾人與江影的淵源,點了點頭道:「靈祇神教勢力要觸及凌霄地界時,是他們已死的至親好友,將靈祇神教傳道的女修給殺了,後來靈祇神教讓江影報仇,將那幾位動手之人暗殺,他們的親朋,確實死在江影手上,但幕後主使是靈祇神教。」
青君輕蔑地笑了一聲,似有不屑:「靈祇神教已滅,他們便將仇恨歸咎於江影身上,當真可笑。」
語畢,他已手持桃花折劍走出了無相宗主殿,朗聲說道:「小寧,我且去凌霄一趟。」
寧璽大驚失色,一甩袖袍,跟上去問道:「師祖,您要做什麼?」
「不過殺雞儆猴罷了。」
青君朝寧璽安慰一笑,「江影與他們有因果在身,他親自出面恐會落人話柄,還是我們會無相宗為公事而去,才能讓後面暗藏類似心思的人斷了念想。」
寧璽看著青君飄然御劍而去,這才猛然想到,他們無相宗的這位師祖,可是在三千年前親自召集了七宗十二派,向當時已是龐然大物的靈祇神教悍然宣戰,其手段心性,定然沒有表面上那溫柔可愛的模樣那般簡單。
現在的修真界與三千年前相比,像過家家一般,那時才是真正的風起雲湧、眾星璀璨,而那些如璀璨繁星般的大能修士皆已墜落,只剩下青君這一位活了三千年的遊魂。
寧璽長嘆一聲,只趕去青崖峰通知袁一溪江影與宋梔梔的關係,讓她以後不要再滿腦子想著給宋梔梔相親,惹得江影不快。
而此時,宋梔梔也看完了發生在無相宗的這段劇情,她將手機按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不由自主往後靠去,將後腦勺抵在江影胸膛上。
「江江——」她喚了江影一聲,抬眸望向江影的臉龐。
江影此時單手拿著一本功法秘籍正在研究,聽見宋梔梔如此喚他,便合上書,低頭去看她:「何事?」
「他們看完了。」
宋梔梔囁嚅著說,有些不好意思,「前半段看完了,後半段也看完了。」
「嗯。」
江影並不在意這些,只是淡淡應了聲,他想的是無相宗的人看了那前半段後,袁一溪應當不會成天想著給宋梔梔介紹年輕男修士了。
「你不好奇無相宗的態度與結果嗎?」
宋梔梔直起了身子,定睛望著江影問道。
「不。」
江影簡短地應了一聲,討回公道這種事,他自己會做,並不需要仰仗他人。
宋梔梔見他說了不,但她還是說出了她看到的事情:「青君準備替你主持公道,殺了幾位元嬰修士。」
若是江影真死了,黑血妖魔肆虐,無人可以對付,這是整個修真界的災難,在這場戰爭中背刺同伴,是青君最看不慣的做法。
以一儆百,他做事的風格一向如此,並且正如他自己所言,他堅定地站在了江影的這一方,沒再懷疑他。
靈祇最害怕的,便是堅定的信念,因為祂無法再影響他們的思考方向。
江影聽完宋梔梔的話之後,沉默半晌,冰涼的指尖攀上她溫柔的臉頰,捏了捏:「你做的?」
宋梔梔搖了搖頭,她這次沒有再寫劇情改變他們的思考方向,靈祇會被發現,她也可能會。
江影拍了拍她的腦袋,並沒有因為青君的行為而對他印象有所改觀,只冷冷說了句:「人心易變。」
宋梔梔抬手,握緊了他的手,忽然問道:「沒有心便不會變?」
她仰著頭,認真看著江影垂眸看向她的臉,瞪大了眼睛,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
江影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抬手,冥昭出現在他的手上,冷冷吐字:「澆花。」
他已經很久沒有幫宋梔梔澆灌這朵婆娑花了,也不知這麼久過去,這朵花沒有自己成長一些。
宋梔梔低低「哦」了一聲,便乖乖垂下頭去,細軟的髮絲間探出這朵盈盈盛放著的白色小花。
「我看看。」
江影抬手,指尖觸碰到那白色花瓣上。
宋梔梔瞬間紅了臉,兩手撐著椅子兩側,手指緊緊攥著扶手,關節泛白。
她輕輕「嗯——」了一聲,尾音拉長,那久違的奇怪感覺從四肢百骸傳來。
江影修長的指尖將花瓣撥開,只查探了一下,便察覺到這婆娑花在他不在的這些日子裡,只成長了一點點,遠遠沒有每日澆灌鮮血來得快。
這玩意究竟是因為神血成長,或者是因為別的什麼……江影有些困惑,兩指再一探,認真研究著。
但此時,宋梔梔柔軟的身軀已經貼上了他的胸膛,她忽然之間便全身失了力氣,軟軟靠在了他的身上。
江影只覺宋梔梔脆弱不堪,就這麼輕輕一碰便遭不住了,他將宋梔梔的腰肢一攬,防止她滑落下去。
宋梔梔反手握住他冰涼的手腕,輕輕喘著口氣提醒江影:「你……你要以血澆灌便快些,一朵花有……有什麼好看的?」
本來就是一朵花,還能被他再看出朵花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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