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虛驚一場

  茅山上下了陣小雨,雨過天晴,但見一絲薄雲縈繞在幽峰深谷之間,山上草木如同洗過澡一樣,綠意欲滴,閃爍著水晶般晶瑩的綠。

  石堅坐在觀雲亭里抄書,這次沒人罰他抄,是他自己要抄。連續幾天鬥法下來,精神疲憊,心態或多或少受到了點影響,凶性戾氣滋長,需要靜心養性,抄經書無意是最好的辦法。

  抄完一卷《沖虛至德真經》,放下筆,正要伸個懶腰休息一下,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

  「徒弟,抄完了?」其實道長背著手走進觀雲亭。

  「抄完了,師父有事?」

  「有點事跟你說。」

  石堅看他臉色凝重,全無平日的嬉笑輕浮之態,不由問道:「出什麼事了?」

  「為師想差了,老殭屍還沒修煉到天屍境界,他要在茅山上渡滿月劫,掌門師兄派人過來傳信,要華陽觀出一個陰神境法師坐鎮萬福宮。」

  石堅點頭道:「師父你去吧,華陽觀我看著。」

  其實道長翻了個白眼,「為師想讓你去。」

  「我去?」石堅驚訝地看著其實道長,「我才陰神境初期,擔不起這麼大的事情吧?」

  「打敗陰神境後期法師的陰神初期法師,茅山上有幾個?」其實道長沒好氣道。

  「可我什麼都不懂啊?」

  「不需要懂,去就行了,掌門師兄會安排的。」

  石堅覺得有坑,不放心地問道:「沒危險吧?」

  「在茅山上能有什麼危險……」

  「那師父去吧。」

  「孽徒,贏了張仁洪就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嗎?連為師的話都不聽了?」

  其實道長氣得吹鬍子瞪眼,然後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去了萬福宮,自己機靈點,碰到事別傻乎乎地往上沖,天塌了有掌門師兄他們頂著呢。」

  石堅疑惑道:「大屍兄修行近兩百年,渡過很多個滿月劫了吧,經驗豐富,又有三派宗師看著,能出什麼事?」

  其實道長憂心道:「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老殭屍平常很少在靈界中走動,這次突然來茅山渡滿月劫,八成是為了躲避仇敵。」

  「大屍兄那麼厲害,他還有仇敵?」石堅驚訝道。

  「你真是什麼都不懂啊!」其實道長吐槽了一句,跟他說起一件關於大屍兄的舊事。

  「據說當年老殭屍修行屍道之時,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也跟他一同拜入天屍宗,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兩兄弟反目成仇,你追殺我,我追殺你,一直糾纏不休。」

  石堅眉頭微皺,發現一個不合理的地方,「大屍兄來茅山渡滿月劫是為了躲避他弟弟的追殺,他弟弟難道就不用渡滿月劫嗎?」

  「他弟弟是屍魔!」見石堅一臉驚詫的神情,其實道長解釋道:「他不是那種你在漵水縣見到的,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屍魔,除了吸血害人以外,他理智尚存,不必渡滿月劫,靈界中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天屍玄功最大的弊端就是滿月劫,一旦渡不過,修行者會喪失理智,淪為吸血屍魔,回頭無岸。

  大屍兄的弟弟竟然克服了這個弊端,也不能說完全克服,因為他吸食人血了,儘管如此,他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相當了不起了。要是能從他身上得到些啟示,也許天屍玄功的弊端就有希望消除了。

  他們兄弟二人糾纏近兩百年,說明大屍兄的弟弟道行不淺,起碼是大屍兄那個級數的存在,他要是腦袋進水來茅山大鬧一場,干擾大屍兄渡滿月劫,後果不堪設想,發狂的老殭屍恐怕無人能制,除非茅山祖師顯靈,還得是陽神境以上的祖師才行。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石堅不再跟其實道長嘻嘻哈哈,收拾好東西,匆匆趕往萬福宮。

  到了萬福宮,所見所聞讓石堅緊張不已,加上他自己,萬福宮已經匯聚了整整二十八名陰神法師,張仁洪、張仁清、張仁熙、五玄等兩派弟子赫然在列。

  這還不算,其仁道長告訴他,掌門宗師把常年不在萬寧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其德道長也給召回來了。

  五位宗師坐鎮,可見茅山派對大屍兄渡滿月劫有多重視,簡直就是如臨大敵。

  想到老殭屍發狂的場景,沒人會覺得這是小題大做,也沒人因此抱怨,茅山派、龍虎山、閣皂山作為天下正宗,靈界大派,有責任有義務幫助天屍宗大屍兄平安渡過滿月劫,消除一個潛在威脅。這是大派應有的擔當。

  按照天屍玄功上的記載,月圓之夜前三天,天屍宗弟子必須找到一個足夠隱秘、安靜和安全的地方,施以『屍蟄之術』,將自身屍氣、陰氣、意識封鎖於陰棺之內,直到月圓之夜過去。

  期間不得中斷,不得開棺,不得照射月光,否則就會有變成屍魔的危險。

  最危險的當屬月圓之夜,天地間玄陰之氣大盛,稍有不慎就會釀成慘劇。石堅、張仁洪、五玄等二十八位陰神境法師每人手捧一盞蓮燈,圍繞萬福宮布下二十八星宿伏魔燈陣,將一部分玄陰之氣擋在陣外,同時也在暗中防備大屍兄的仇敵前來搗亂。

  讓人心驚膽戰的一夜過去,第二天旭日初升,無事發生,所有人都長鬆了口氣。

  萬福宮門開,好幾天沒露面的其守道長一瘸一拐的從裡面走出來,看著二十八位陰神法師說道:「月圓之夜過去,玄陰之氣會逐漸消散,萬福宮有我、掌門師兄、三師弟、仁延師弟、五太師弟五人足以鎮守。這幾天大家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眾人一鬨而散,石堅正要跟著其蘊道長、其仁道長離開,忽然,兩道陰寒至極的目光落在後背上,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始終!」

  石堅身體一僵,面露苦笑。其蘊道長、其仁道長等人報以同情的笑容,一副愛莫能助的神情,施施然走了。

  「這幾天我很乖的,應該沒犯錯吧?」石堅想了想,硬是沒想出來自己哪錯了?

  有錯沒錯,態度最重要,這是石堅總結出來應對其守道長的最佳策略。

  低眉垂眼,行禮認錯道:「二師伯,弟子知錯!」

  其守道長愣了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冷淡道:「收拾東西,快些下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