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後的太陽很曬,吃過早飯,石堅、毛毛、況國華、何復生提著香燭黃紙銀鉑貢品進山,石堅折了幾根柳條,編了三頂柳環給三人戴上。
三人頓覺頭上陣陣清涼,紛紛開口道謝,何復生用手調正柳環,問道:「堅叔,你怎麼不戴?」
「我不想戴綠帽子!」
聽到這話,毛毛、況國華、何復生臉色怪異,哭笑不得,把柳環從頭上摘下。
到了項聲墓前,石堅動手清理掉墓碑周圍的青蒿雜草,用雜草掃乾淨墓台,一一放上貢品,點燃上好菸絲,輕聲說道:「項師傅,不好意思,二十年沒來看過你了。你知道我有個喜歡坑人的師父,多年前他坑了你,二十年前已經仙了還坑了我一把,騙我去其他地方,一待就是十九年,事出有因,想必你不會怪我吧。」
不遠處是許真人的墓,石堅連著一起祭拜,隨後對毛毛三人說道:「許真人的轉世身也在港城,現在正在紫羅蘭上修道,你們都有機會見到他。」
毛毛好奇地問道:「項師傅轉世了嗎?」
「快了。」
「我師父呢?」
「已經轉世了,想見他嗎?」
毛毛問道:「轉世後的他還是我師父嗎?」
石堅笑道:「這個問題很有哲理性。如果從身體、性格、思維、記憶、職業來看,雷老虎和轉世身是兩個人。但從靈魂以及最本源的真靈來看,他們又是同一個人。你所問的答案,其實取決於你,看你怎麼想。」
毛毛說道:「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投胎轉世就夠了,以後有緣,總會再見的。」
「確實如此。」石堅含笑點頭,對況國華說道:「國華,今天祭拜項師傅他們過後,我有事先走,你、毛毛、復生自己去港城吧,到港城找華陽清潔公司或是華陽觀都行,會有人幫你們安排。」
「好的,堅叔。」
「順道看看老婆孩子吧,作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拋妻棄子,獨自逃避,很懦弱,也很沒有風度。」
況國華臉上浮現痛苦的神情,「我知道我對不起阿秀和平安,我不想傷害他們……」
「什麼叫傷害?」石堅問道。
況國華恐懼道:「我怕我忍不住……忍不住咬他們。」
「那你這六年來咬過人嗎?」
「沒有。」
「對普通人都能忍住吸血的衝動,對老婆孩子就沒有信心了嗎?以後你和我們生活在一起,不用擔心食物來源,不用怕餓肚子,不用怕傷害親人。如果阿秀從來沒有嫌棄過你,甚至不介意變成殭屍,默默等你回家,那你的逃避又何嘗不是一種傷害?」
況國華茫然道:「堅叔,我該怎麼做?」
石堅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說道:「不要問我,問你自己,問你的心,你想怎麼做?」
「我不知道……」
「有個人和你長得很像,他叫宋子隆,甘田鎮警察隊長,我不清楚你們兩個有沒有關係,他的性格卻與你截然不同,聽人說,他曾經愛上過一隻蝶妖,為了和她在一起,寧願變成妖怪也在所不惜。」
何復生感興趣地問道:「他們最後在一起了嗎?」
「沒有,人妖殊途,蛾妖自投火海了。」
毛毛乾咳道:「堅叔,你舉這個例子不對勁,結局太悲慘了,國華更不敢接近親人了。」
「換個例子?」
「別了,別了。」何復生連連擺手。
石堅看了眼況國華,只見況國華臉色變幻,神情猶豫不定,暗暗搖了搖頭。被將臣咬了以後,變成殭屍的人,正的越正,邪的越邪,況國華以前不是這種優柔寡斷的人,無論是冒死刺殺山本一夫和他父親,還是答應馬丹娜消滅將臣,都很乾淨利落,現在瞻前顧後,想的太多了。
劇中阿秀是個悲劇角色,第一部裡面終身未嫁,苦等況國華,彌留之際才見到況國華。第二部為況國華生了個兒子,同樣沒有改嫁,獨自一人撫養兒子張大,依然苦等況國華。
這個女人活得太辛苦了,況國華虧欠她太多,相比馬靈兒,他根本沒做出什麼補償。
當然,感情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況國華、馬小玲又陷入命運與盤古族的爭鬥漩渦中,身不由己,如何選擇仍舊由他自己決定,石堅隨口一提就沒在意了。
原來計劃當天來漵水縣,拜祭完項聲、許真人他們就走,不料碰到毛毛、況國華、何復生三人,多待了幾天,那邊密日、密月、阿龍已經找到迦納大師了。
交代妥當,石堅化作一道電光,向西方劃空而去。
清澈見底的溪水在一片平坦的石地上淙淙流淌,常年沖刷,石地上生滿肥綠青苔,十分濕滑,一塊塊石頭立在水中。陽光照射下,水面銀鱗萬千,猶如一條銀帶蜿蜒山間,奇麗如幻。
平地西方,一座孤峰兀立,高六十丈左右,四壁陡峭,沒有上山通道,竟連蠶叢鳥道也無,非猿猱難渡。
石堅出現在山下,仰頭望了望山頂,隱隱約約看見一道人影如同壁虎一般,貼壁上攀,赫然是轉世靈童阿龍。密日、密月躲在不遠處觀望,面露擔憂。
「你慢慢爬吧,我先上去了。」石堅倏地消失不見,騰身飛上峰顛。
山頂是一個超過百丈直徑的廣坪,怪石嶙峋,綠樹疏列,水塘、茅屋掩映其中,清幽至極。
茅屋前的空地上傳來劈柴的聲音,卻是一個身穿淡青粗麻長袍,頭戴竹笠的男人雙手持斧,軋軋地把木柴劈開。
他看上去年紀已經很大了,長須長發,白如霜雪,白眉修長,順著眼角垂落,面色紅潤,氣力猶存,精神矍鑠。
數步外,有一個巨大的狹長水塘,池水混濁,微微泛黃,水塘邊上綠樹環繞,蒼翠欲滴,枝椏上站著只黑色魚鷹,雙目呆滯,宛如死物。可當石堅出現時,它忽然怪叫起來,雙翅展開,不停扇動。
正在劈柴的迦納大師臉色微微變了變,猛地扭頭看去,看到石堅,臉上頓時露出驚愕之色,「道友是你?你何時來的?」
石堅笑道:「有一會兒了,看你劈柴劈得投入,不忍心打擾。你這鷹不錯,眼神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