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堅走出廚房,看到院子裡站著個八九歲大的少女,生著一雙又黑又亮、神光湛然的眸子,兩道細長秀眉,瓊鼻紅櫻,玉雪一般的皮膚,真如粉滴酥搓一般,集天地之靈秀。
不知是玩得太瘋,還是跑得太快,少女微微輕喘,小臉紅潤,朝著石堅喊了聲『師兄』,邁開兩條小細腿,轉身便往前院跑去。
「要吃飯了,別走太遠。」石堅在後面喊道。
「知道啦。」
石堅搖搖頭,也是拿這個瘋丫頭沒辦法,好在彩衣今年九歲了,該修習茅山道法了,趁這次小靈會回山,順道把她捎回去,讓師父其實道長頭疼吧。
行至前廳,發現林鳳嬌正站在門口仰頭看椽梁之間結網爬行的蜘蛛,不由笑道:「始英師弟,你看什麼呢?」
林鳳嬌回身行了一禮,贊道:「從門口到前廳,我看到好幾種蠱蟲,想必師嫂的修為又精進了吧。」
「快凝蠱形了。」石堅隨口一說,示意林鳳嬌坐下喝茶,「師弟這次來得很早啊,我以為你和四眼下午才到。秋生、文才沒跟你一起來嗎?」
林鳳嬌呷了一口茶,回道:「沒來,秋生姑媽病了,他留下來照顧。再者他們年紀小,趕遠路吃不消。」
「哈哈,沒來好啊,剛剛小雲還催我出來看著他們兩個,怕他們又把食鬼蛤偷出去胡搞。」
林鳳嬌嘴角扯了扯,那張嚴肅的臉龐上似乎浮現絲絲笑意,暗罵一聲『兩個兔崽子』,轉而說起正事:「師兄,我的安神香用完了,你再給我拿一些。」
石堅問道:「要多少。」
「兩……一個月的吧,用完再來拿。」說著,林鳳嬌面露尷尬道:「師兄,錢先欠著,連上上個月、上個月的,下個月我一次性還你。」
石堅不以為意道:「不著急,有了再還我吧。」
隨著來嶺南的茅山弟子越來越多,競爭大了,生意不好做,石堅乾脆改行當中間商,從茅山拿貨,轉手賣給同門,他比師父其實道長良心多了,就只賺點辛苦費。當然,他也不差錢。
「師兄,你把東西給我,我這就走了。」
「吃了飯再走嘛。」石堅挽留道:「一會始波師弟、始元師妹要來,下午始正師弟、四眼也該到了,我們師兄弟好長時間沒見面了,一起坐著吃頓飯,過兩天同去龍虎山。」
受石堅多年關照,他的面子必須給,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而後想起什麼,開口道:「師兄,我賒帳的事……」
「我懂,始英師弟今天又從我這兒買走不少東西。」
林鳳嬌安心了,氣定神閒地坐著陪石堅喝茶閒聊,沒說幾句話,門外傳來小師妹彩衣、兒子石浩博、石浩初以及女兒石映秋的問好聲。不一會兒,麻麻地、鍾千鶴、四眼並肩走進鎮魔堂。
『師兄』、『師弟』地喊了一陣,聽得『哐當』一聲巨響,四眼把一個小箱子扔在桌上,大馬金刀地坐下,一手按在箱子上,沖石堅笑道:「師兄,拿貨。」
石堅笑容一下子燦爛起來,問道:「你要多少?」
「先來半年的安神香。」四眼豪橫地說道,打開箱子,裡面全是金子,金光閃閃,亮瞎人眼。
麻麻地、林鳳嬌、鍾千鶴面面相覷,麻麻地悄悄摸了摸自己的錢袋子,來時的意氣風發,瞬間煙消雲散,打算私底下再找石堅買東西。
收起石堅遞過來的安神香,四眼沖林鳳嬌三人問道:「二師兄,三師兄,師弟,你們不買點?」
三人打著哈哈,誰也沒接茬,四眼那張破嘴太刻薄,買多了拿不出錢來,買少了會被他冷嘲熱諷,乾脆默契地轉移話題。
快開飯的時候,蔗姑來了,這下更熱鬧了,其他人沒什麼反應,林鳳嬌卻是痛並快樂著,面對熱情潑辣的蔗姑,他真吃不消,暗暗懷念蓮妹的好。
這對歡喜冤家第一次見面沒多久就結緣了,千鶴太小,麻麻地不講衛生,四眼不著調,唯獨林師兄端肅持重,修道勤勉,功夫高,雖然不愛笑,但外冷內熱。蔗姑每次向他請教,林鳳嬌都有問必答,日久生情。蔗姑剛得授道法,便下山來投奔林師兄,不,大師兄了。
林鳳嬌離開馬祥坪去循州府任家鎮,一個原因是鳳海縣茅山弟子太多,生意不好做,另外一個原因未嘗沒有躲避蔗姑的意思。
幾師兄弟妹熱熱鬧鬧地吃了頓飯,略微小聚便各奔東西,茅山大將、道壇先鋒是個大忙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在去除魔的路上,就是在接除魔生意的路上,積修之勤,讓石堅等人汗顏。
麻麻地比電影裡混得好,雖然修行天賦遜色林鳳嬌、四眼二人,被他們後來居上,但經石堅親手調教,精通道術,還與四眼、林鳳嬌一起得了湘西趕屍術的真傳,足以謀生。
本屆小靈會華陽觀大出風頭,四個出戰人員,華陽觀占三人,其實道長到時也要帶人趕赴龍虎山,總得給其他弟子一些活路吧,龍虎山又不是客棧,去不了太多人,千鶴、麻麻地、蔗姑不在參會之列。
小靈會在五月初五舉行,清明剛過不久,算算時間已經很緊了,第二天石堅、林鳳嬌、四眼、彩衣便啟程趕往龍虎山。
三個孩子還小,兩個兒子已經進私塾念書,鍾小雲鬚留家照顧他們,地屍亦在,安全無虞。
龍虎山乃道教聖地,景物幽奇,峰巒岩岫不下萬千,有些地方四時皆春,而且奇花異草,飛瀑溪澗,到處都是。一條經龍虎山數代弟子以人力鋪成的磴道,從山腳通往山頂的天師觀。
山道分成好幾段,道路紆折,行走其間,只覺天高氣爽,一層薄霧橫在群山之間,朦朧飄渺如仙境,幽靜清曠已極。
向龍虎山弟子道明來意,張仁洪匆匆走出宮觀,寒暄幾句,領著四人去休息之所。石堅向他問了一下白柔柔的情況,得知茅山弟子和白柔柔已到龍虎山,白柔柔正隨張仁熙四處遊玩,便安下心來。
天師觀附近山谷里有一片前人栽種的竹林,翠竹萬竿,綠雲千畝,礙風蔽日。陽光照射下,人行其中,更覺濃翠欲滴,眉宇皆青。最妙的是竹林因風弄響,宛如鳴玉,景物愈發幽絕,讓人迷醉,真是個好地方。
師父其實道長慣會享受,張仁洪、石堅等人到來之際,赫然看到其實道長、其仁道長、其全道長、始虛四人坐在竹林間,喝茶賞景,好不叫人歆羨。
「各位師兄、師侄,仁洪還有事在身,不打擾你們同門相聚了,告辭。」
張仁洪走後,其實道長臉一板,覷定彩衣道:「知道來見為師了?」
彩衣嘻嘻一笑,那似粉滴凝脂一般的小臉上浮現絲絲憨氣,跑過去抱住其實道長,孺慕道:「師父,彩衣想死你了,早就來想見你了,偏生大師兄他們走得忒慢,怎麼催都不行。」
「三個孽徒!」其實道長呵斥道。
石堅、林鳳嬌、四眼暗暗翻了個白眼,感覺小師妹來了以後,三人地位一落千丈。同是其實道長把屎把尿養大的,石堅已經沒法和彩衣爭寵了,誰讓他小時候太聽話,其實道長養他毫無父親的感覺,彩衣就不同了,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互相見禮後,石堅坐下問道:「其仁師伯,你們剛才聊什麼呢,我好像聽到紫霞山三個字,他們這次也來參加三派小靈會?」
其全笑道:「非也,小靈會舉行過十九次,紫霞山一次都沒來觀禮過,他們此來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們估計和大靈會有關。」
「大靈會?」
石堅、林鳳嬌、四眼、彩衣齊齊一怔,頭一次聽說這個名詞,不知與小靈會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