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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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宣他們到來的時候,丁級二堂已經有三十四個六七八歲的小孩了,三三兩兩紮堆,要麼分享前幾天回家後的趣事,要麼聊著昨天的蹴鞠比賽,要麼傳閱話本玩具……

  對於高景明的到來並未引起太大關注,似乎他這個慶王小舅子的身份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或許這些小孩並不知道他這樣的身份,亦或者知道了以如今的年紀也意味不了那代表什麼。

  反倒是陳宣的到來讓一些人多看了兩眼,畢竟是陌生面孔,但不認識,快上課了,倒也沒有人主動打招呼。

  不知道位置在哪兒,陳宣只能抱著書簍跟在高景明身後。

  書簍有點大,陳宣如今的胳膊有些抱不住,倒是不重。

  與同窗打著招呼,來到位置後,高景明指了指右邊對陳宣說:「阿宣,我們坐這裡,以後你就在我邊上陪我讀書」

  點點頭表示明白,陳宣放下書簍開始準備上課的用具,第一節課是初蒙,他們這個年紀主要以識字為主,筆墨紙硯是要提前準備好的。

  位置處於教室的中部,視野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殊照顧的原因。

  桌子是一張兩尺左右高的案幾,五尺左右長,坐的則是一尺高小凳,沒有靠背,陳宣兩人倒是不顯擁擠。

  這樣的課桌,陳宣猜測是為了方便寫字的時候懸腕?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陳宣還沒有完整的教材,只能蹭高景明的,倒不是高家吝嗇這點,而是還沒來得及準備,需要在學堂這邊購買,小彩她們已經安排了,得過兩天才會下發,筆墨紙硯之類的學習用品倒是不缺的。

  剛把書籍等物放案几上,一回頭陳宣發現高景明跑別處跟人聊天去了,不時沖陳宣指指點點,明顯在給同窗介紹他……

  吵吵鬧鬧中,學堂內鐘聲再響,大大小小的孩子們便各自歸位安靜了下來。

  稍微打量了一下,這個教室內攏共也就四十來人,其中還有十來個一看就是伴讀身份。

  然後各自的學習用品也是有明顯差距的,衣著光鮮之人,比如高景明這樣的,案几上擺放的是筆墨紙硯,身邊還有伴讀,稍差一些的,案几上擺放的則是毛筆清水石板,最次的就只有棋盤大小的沙盤和木棍了。

  很顯然,家境不同,能享受的教學資源也是有差距的,學堂也沒法抹平這樣的差距。

  但這並不能完全左右如今這些孩子的未來,只能說是下限的高度不一樣,未來的上限就不好說了,通過努力是有機會持平乃至超越的。

  這可不是陳宣生活的地球,講究一個人的努力敵不過別人三代積累,是金子會發光體現得更加具體。

  雖然不可避免家境好的比家境差的要順利太多,但家境差的出人頭地的機會總是要高過陳宣生活的地球……

  鐘聲停下,玉山先生幾乎是卡著點轉著輪椅進入教室,頓時變得落針可聞。

  「全體見禮」

  一個略顯中氣不足的童音響起,旋即所有人站起朝著玉山先生拱手齊聲道:「見過先生,先生晨安」

  目光掃視,玉山先生點點頭溫和道:「嗯,諸位晨安,坐」

  「謝先生」

  見禮完畢,相繼落座後,玉山先生取出一個小冊子道:「下面開始點名,念到的應一聲,何元慶」

  「到」

  「夏雲」

  「到」

  「……」

  念了十來個名字,於是先生明顯頓了一下,繼續道:「周林」

  「到」

  一共點了二十八個名字,其中就有高景明的,伴讀書童卻不再此列,不是正式學子名字皆不在名冊上面。

  說白了書童只是下人,陪同讀書是恩惠,很多時候是要從事一些雜事的,經常缺席也屬正常。

  在玉山先生停下後,有學子突然開口提醒道:「先生,你還沒點任方的名字,他沒到,座位空著的」

  此言一出,有人小聲討論那傢伙要倒霉了,還帶著點等同學挨罰的幸災樂禍。

  但玉山先生卻是目光一暗沉吟道:「任方以後不會來了」

  「啊?」

  一群小孩頓時驚訝,搞不懂對方好好的怎麼就不來了,幾天前還一起學習的。

  玉山先生略帶傷感道:「他家裡已經來人通知,任方前幾日回家,幫家人挑水,不甚落入井裡,救起後染了風寒,高燒不退,於昨日已經病逝,以後都不會再來了」

  「怎麼會這樣!」

  「前幾天還好好的」

  「就是啊,太難以置信了……」

  聽了玉山先生的解釋,一群小孩頓時譁然,但一部分眼中卻是充滿了恐懼。

  前幾天還一起學習的同窗突然病逝,這對小孩子來說衝擊力未免太大了些。

  有時候生命無比頑強,能在很多不可能中創造奇蹟,有時候生命也很脆弱,一次小小風寒便能要了命。

  尤其是這個時代,陳宣認知中的小小感冒,很多時候是和鬼門關畫等號的!

  「肅靜!」

  玉山先生沉聲道,在大家安靜下來後,他放緩語氣說:「此事到此為止,休要再提」

  旋即他似乎有有感而發說:「諸位同學,人生在世,未來不定,永遠都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所以珍惜當下,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珍惜你們在意的任何事物,或許他們轉眼就會離你而去」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有人茫然,有人恐懼,那些原本等著同學挨罰幸災樂禍的則有有些羞愧。

  誰也沒有想過,回家的幾天,來到學堂後的第一課,卻是突聞生離死別的噩耗。

  尤其是那些和任方要好的夥伴,他們原本還一起相約踏青遊玩,一起相約將來考取科舉,一起相約為官治世,可一切都因任方的病逝而成了永遠完不成的遺憾。

  「好了,接下來開始上課,今天第一個字就講水字」,玉山先生強行拉回同學們的思緒。

  隨後又道:「水至柔,至清,至善……,柔能包容萬物,清則如鏡映青天,善能潤萬物而不爭,然物極必反……」

  他以水字為引,延展開來,由淺入深,從水的包容開始,講到水的性質,繼而延展到水的『品格』,後話鋒一轉,開始描述水的兇險性,柔能落水吞生靈,清能聚洪摧山嶽,善也能驟雨淹四野!

  聽得一眾小孩『如痴如醉』,不過根據個人的理解接受能力不同,有的小孩遲鈍些,估計壓根沒聽懂。

  但陳宣卻能聽出,他話里話外都在告誡孩子們要遠離看似無害實則兇險的水域,更加深入的話,就是要讓他們認識到凡事都有兩面性,不要被外表所欺騙,很多看似美好的東西實則兇險萬分。

  有些內容或許對這幫小孩有些超綱,但讓他們先有個印象,有這個認知,對他們的成長總是有利的。

  深入剖析水的方方面面後,玉山先生便開始教大家這個字怎麼寫,他用的是沙盤演示,就近的人能看到,稍遠些可以離開座位上前觀看。

  僅僅一個水字,在他的講課中包含了太多內容了,而不單單只是將這個字囫圇灌輸給學生們。

  對陳宣來說,談不上受益匪淺,卻也比曾經的老師教的時候細緻豐富太多了,而不是簡單的『這個字念水,師為水,我們平時喝的水,這樣寫』就完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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