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真世三十八年。
二月初九。
一場潔白的雪，給京都添上一抹冷色。
數九寒天，冰封雪地，空氣似乎也要凝固起來。
這一年，姜千秋十歲了，沈書仇來到這個世界也已經六年了。
這一幕，似曾相識，似乎回到了黑石鎮那個隨時都會被大雪壓崩的茅草屋內。
沈書仇隨意坐在別院台階上，心中不知在想什麼。
一種不安的感覺充斥著全身，沈書仇知道變故要來了。
上一次這種感覺還是兩年前，如果那只是個警醒，而這次就是真要來了。
「喂！在想什麼呢這麼認真，我來了你都不知道。」
忽然身邊傳來一道清脆的女音。
沈書仇回過神來，想都不想就知道是聞語凝來了。
這兩年的時間，聞語凝經常會來找他。
甚至聞語凝也曾對他表達過心意，但是沈書仇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他一個即將要死的人，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又何必去耽誤人家。
儘管他拒絕過很多次，也曾表現拒人千里之外，但聞語凝總是義無反顧的衝上來。
沈書仇心中對聞語凝是複雜的，這讓他有什麼不知道如何去面對。
「你來做什麼。」
沈書仇的聲音總是不冷不熱道。
「我給你和千秋送衣服，是本姑娘親自織的跟我身上這一件一樣哦。」
聞語凝也不在乎，笑盈盈道。
沈書仇這才回頭打量聞語凝。
她穿著一身雪白的狐裘，雙手托腮笑盈盈的與沈書仇對視，懷中還有兩件疊起來的衣物。
聞語凝將衣物放在沈書仇手中，隨後更是站起來，在雪地上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轉了一圈。
輕盈的身姿像是雪地里綻放的一株雪蓮皎潔瑩白。
聞語凝雙眼彎成月牙笑道：「怎麼樣！好不好看。」
「所以你這幾天一直在家搗鼓這個？」沈書仇道。
聞語凝做在身旁道：「對啊！我一直在家為某個人做衣服，可惜那個沒良心的也都不來看看我。」
沈書仇沉默住了。
怪不得，這幾天沈書仇還奇怪為何聞語凝一直不露面，本以為是她釋懷了，結果是為了親手給他與千秋做衣服。
「語凝你有沒有考慮過換一個人呢。」
沈書仇喉嚨滾動喃喃道。
「所以沈書仇，每次我來找你，你都要跟我說這些嗎？本姑娘做任何事情都是我自願的，我喜歡這麼做不需要你來指點我。」
聞語凝聲音驟然拔高。
沈書仇嘴角苦笑，每次他一提這個，聞語凝就跟他發脾氣。
「語凝，我真的不喜歡你，所以麻煩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好嗎？」
沈書仇認真看著聞語凝，強制語氣變冷道。
第二階段的變故就要來了，沈書仇不想在這個關頭還要再牽扯其他人的情緒。
看著沈書仇冷冰冰的眼神，聞語凝身體微微一顫，心中猛揪起一陣疼痛，眼角變得有些溫熱。
聞語凝美目含淚注視著道：「你真就這麼討厭我嗎？你真就一點點對我的心思都沒有嗎？」
沈書仇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神色冷若寒霜。
聞語凝知道這就是他的回答，強忍著淚水就往門外衝去。
沈書仇餘光分明看見，聞語凝臉上滑落的淚痕。
但他必須這麼做，徹底的了斷聞語凝的牽掛。
衝出別院大門的聞語凝再也忍不住了，整個人被抽乾了力氣倚靠在牆邊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
聞語凝心臟好像被一柄利刃死死的貫穿著，劇烈的疼痛感幾乎快讓她昏過去。
「你沒事吧。」
一道聲音響起。
聞語凝抬起滿是熱淚的俏臉，面前出現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眼前之人，正是姜千秋。
望著這張臉，聞語凝想起這兩年的種種。
從一開始，姜千秋就對她散發惡意，各種阻止她接近沈書仇。
慢慢的，聞語凝也愈發討厭這個小姑娘。
但後來從沈書仇嘴中知道了這小姑娘的身世，聞語凝也就放下那種情緒，儘管姜千秋還是一如既往的阻攔她。
聞語凝心中更是生出一絲荒謬的想法，姜千秋似乎對他的先生有那種想法。
隨著慢慢接觸，聞語凝更加確定了這種想法，這或許就是女人間的直覺吧。
再後來，就形成一種奇妙的感覺，聞語凝好像有一種在跟幾歲小姑娘搶男人。
不過現在，她也不需要去擔心了，聞語凝心裡很痛又帶著疲憊。
或許真是我一直自作多情吧。
聞語凝自嘲一笑：「沒事。」
緊接著扶著牆壁慢慢向遠處離去，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別院。
姜千秋駐足在原地看著聞語凝離開的背影久久沒有回眸。
放在往日姜千秋或許會嘲諷幾句，她不想自己的先生被別人搶走。
現在姜千秋卻說不出那樣的話，漸漸的聞語凝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內。
姜千秋推開大門，第一眼就看見沈書仇坐在台階處不知在想些什麼。
走近發現，沈書仇的懷中還有疊起來的衣服，再聯想到聞語凝就猜到這是她送的，只是不知道剛剛這裡發生了什麼，為何一向俏皮的聞語凝會哭著離開。
「先生。」姜千秋喊道。
沈書仇回過神來道：「千秋回來了。」
望著沈書仇一副失神的模樣，姜千秋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她感覺到先生現在心情一定不好。
......
......
轉眼間三個月過去了。
這三個月，聞語凝再也沒有來找過沈書仇。
沈書仇也沒有聽到關於聞語凝的任何消息，期間倒是聞卿凝來過一次。
也只是詢問他，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聞語凝回到府內就將自己連續關禁閉整日不見陽光，希望沈書仇能去看望一下。
沈書仇也只是略微猶豫一下就拒絕了。
最後聞卿凝見無果也離開了，眼神中帶著一抹失望之色。
隨後日子就歸於平淡，但沈書仇的心緒是一天比一天不寧。
六月盛夏。
在七號這一天，一則消息迅速席捲了整個京都。
三太子趙宏葉聯合修士蠱惑黑甲軍，在朝廷金鑾殿展開一場蓄謀已久的屠殺。
一共有一百三十位大臣慘死，其中包括正一品從一品正二品，宰相太傅太保皆是死在金鑾殿上。
就連剩下七位王爺，六位公主無一倖免。
當朝天子，趙極更是被割下頭顱懸掛在大殿之上。
而剩下那些小職位的官員，更是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一時間死傷無數屍骨累累，鮮血浸透在金碧輝煌的大殿裡。
除此之外，幾位重要官員的府邸，都遭受到了黑甲軍的血洗抄家。
其中包括宰相聞府，太保李府，尚書等等一系列府邸，都遭受到了黑甲兵的圍剿。
一時間，整座京都都瀰漫在血氣與廝殺當中，隨處可見的屍體與燒殺搶掠。
再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沈書仇知道變動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