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料球!?」范寧睜大眼睛,「你是說,上次我們三人在地下建築內遇到的那個……」
「那就是她的出手。」瓊輕輕地「嗯」了一聲,「『緋紅兒小姐』一直都想獨占那顆『普累若麻之果』,徹底擢升為真正的執序者。」
她徐徐解釋道:「我重生後研習『鑰』,而她早拗轉為『池』,嚴格來說我們和『荒』、『繭』兩相已沒有直接關係,但由於千頭萬緒的神秘因素虬結,尤其我們曾經還是靈魂孿生體,當時攀升路徑的靈知基石,現今仍在影響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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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如果想爭奪那顆輝光果實,『隱燈』殘骸之於我,『畫中之泉』殘骸之於她,會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
「所以你手上的這個……」范寧把目光投到了少女提著的小木盒子。
「正是『隱燈』殘骸。」她說道,「這一點我後來居上,反而趕在了她對『畫中之泉』收容計劃的前面,但是,我實力現在遠不如她。」
「因為『緋紅兒小姐』雖遇變故,但並未經歷我這麼奇怪的波折,她在祀奉『紅池』之後逐漸恢復了半個執序者實力,這麼多年來還有一定提升,而我……你知道的,一切相當於被推倒重來了,我只是那個出生於新曆895年的瓊·尼西米小姐,哪怕我在關鍵記憶恢復之後選擇了回收當時的一縷神性,並趕在特巡廳下手前把『隱燈』搶到了手,但你剛剛也聽那個歐文說了,我現在的整體實力只恢復到邃曉一重的極限。」
范寧微微頷首,然後語氣有些奇怪地問道:
「所以你『前世』進入失常區放逐避險,直至自己意識徹底渙散的那年,大概多大年紀?」
「滿了25歲之後再有一段時間,也許,大概。」瓊認真想了想。
「……那我是不是應該叫你姐姐才對。」
「不要,我去年才過完18歲的生日。」
「好吧,所以,去年的那次暗門探險,後來究竟是什麼情況?」
「『緋紅兒小姐』本就經常在『大宮廷學派』遺蹟周圍活動,她意圖收容『畫中之泉』殘骸的計劃持續了很長時間。」瓊說道。
「說起來每個人的好運和不幸各不相同,『紫豆糕小姐』當年找不到拗轉出路,『隱燈』殘骸卻在幾個小時內拿到了手,『緋紅兒小姐』一路順利坐上密教教主之位,可偏偏在這個事情上,遇到了個寄生的『裂縫之蛹』,收容工作還得從剝離聯繫和切斷營養開始……」
「『緋紅兒小姐』這些年命令愉悅傾聽會信眾,收集描繪各種生育與鮮血的苦痛形態,炮製出了禮器《痛苦的房間》以充當『池』相畫作的代替物,我懷疑希蘭的親姐姐當年遇害就與其有關,這項密教法事浪費了『緋紅兒小姐』大量的時間,而且還是她最擅長的相位……」
「需要注意的是,她的目的並不是混淆『畫中之泉』的『格』,所以她並不需要七幅全備,以她半個執序者的能力,有兩種色彩作為壓制錨點,這就足夠切斷寄生的營養供給,以便自己收容『畫中之泉』了……」
「所以解決了最拿手的『池』相色彩問題後,她一面研究可控升華策略,一面準備第二擅長的、曾經藕斷絲連的『繭』相色彩,這時間一晃,就到了我們進入暗門的前夕,我猜那會事情已進入收尾階段……」
「如果說寄生一事是她『不夠順利』,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可謂是徹徹底底的『意外倒霉』,你應該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了——畫家庫米耶誤打誤撞創作了一幅《綠色的夜晚》,並在普魯登斯拍賣行的畫展上被觀眾欣賞升華,正好就把『繭』相的色彩位置給占了!」
「這樣她得『繞更遠的路』:要麼選擇其他相位,要麼炮製出比《綠色的夜晚》更接近她的色彩取而代之。一直到一年後,你的五幅畫作升華占位,她也沒能完成繞路……」
這事情聽得范寧眼睛連眨:「所以相對省事的,效率相對高的方法,還是像我父親那樣走藝術創作途徑靠譜,藝術上的很多事情神秘學替代不了……不過藝術創作同樣很難,特巡廳全國範圍篩查神秘主義畫作,也沒找到一幅能用的……」
「你說顏料怪物是她主導下的神性具象形態,所以後來我們進入黑色廢墟入口,被她的顏料雨追了上來,到底是怎麼從她手中逃過的?」
「因為我,也因為你。」少女說道。
「你們失去意識後,我因為生命受到威脅,屬於自己的那縷神性被激發了出來,稍稍奪得了一絲『顏料球』的主動權,然後,我發現你手中的那根指揮棒是一件和我的相位一樣的禮器,我借著那縷神性的強化,用指揮棒反調取了她的無形之力進行對抗,並帶你們從折返通道逃了出去,而身上掛滿的顏料,自然也包含了『繭』相的折返定位引物……」
「只不過這段偏本能反應的夢境記憶,醒來後又被很快遺忘了,直到這幾年堅持執行的『冬風』拾憶秘儀在前幾日有了質的突破,大量關鍵性記憶甦醒,才順帶讓這件事情也想起來。」
「原來如此。」范寧這才恍然。
「卡洛恩,這一年半的時間,我差不多每隔十天就找你要一次耀質靈液,雖然不知道你在你們學派哪裡能收集來這麼多,但扣除有對等回償你的部分,我總計還欠了你一千三百一十毫升的百分純……」
范寧抬了抬手表示沒多大關係:「等我們逃出去後,你隨便想個方式回償就行。」
少女的眼眸頃刻間暗澹下來:
「我回不去了,跟你一樣。」
「什麼意思!?」范寧吃了一驚。
「在恢復關鍵記憶後,我察覺到了『緋紅兒小姐』的動作,以及暗門後方『裂分之蛹』的異變,決定昨晚向你請假道別,不過你沒答應,稍微晚了半天……」
「為了對抗『緋紅兒小姐』,以及延緩『裂分之蛹』的惡化趨勢,保護特納藝術廳的大家,我必須馬上直接回收自己那縷神性,否則連邃曉一重的整體實力都恢復不了,也沒法從特巡廳手裡搶到『隱燈』殘骸,面對『緋紅兒小姐』會直接毫無還手之力……」
「所以,雖然現在我的實力未徹底恢復,但那具身體已經和靈性一起升華入夢了。」
范寧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的白裙少女:「執序者就不能再回到醒時世界了嗎?」
「可以利用神性具象。」瓊說道,「執序者存在的方式類似移涌生物,但比移涌生物高級得多,不過得等我全然恢復實力。」
范寧暗自鬆了口氣。
「你會不會覺得那不是我了?」她凝視著范寧,「因為,神性的具象身體,和世界表象的物質,本質上已經不同,而且我現在也是『紫豆糕』。」
「依然是你,首席小姐。」范寧笑了笑,「而且,你之前本來就是『紫豆糕』。」
瓊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低頭飛快地解下了裙上的澹紫色束腰。
它變得像是一束流轉著紫色螢光的細長曲線。
「你這是?」范寧詫異地看著少女將其繞到了自己脖頸上,並輕輕打了個活結。
「曾經的一件貼身衣物,本質是根非凡琴弦,『鑰』相代表d音,我把剛剛恢復的一絲神性全部化為了無形拆解之力注入其中,靈性引出後可供你調用半個小時。」
「一絲神性注入?」范寧瞪大雙眼,「那你自己……」
「重新恢復就行,那縷源頭仍在,之前為了封門也用了一絲。」瓊的語氣平靜,「你在醒時世界的控物飛行速度很快,靈感強度又離邃曉者只有一步之遙,只要不是太強的圍攻都堵截不了你,不過如果特巡廳那幫人用什麼鉗制手段的話……等下我會盡全力讓你逃進折返通道,但我沒法陪著你一起出去,它足以化解掉邃曉三重的鉗制性乘輿秘術,這樣你出去後可以更安全地逃離。」
「……謝謝。」范寧感覺織物在輕柔地摩挲肌膚,但轉眼又神色凝重起來:
「特巡廳那群傢伙是很煩人,但現在最大的麻煩是『裂分之蛹』,你之前在閣樓門口留下的那堵帶一絲神性的封印之牆,還能堅持多久?」
「或許還有數個小時。」瓊說道,「一個很棘手的、得想辦法解決的麻煩,但暫未到千鈞一髮之際,對你而言優先找機會折返最重要,那樣你也可以在特納藝術廳做一些疏散救援,我留在這裡繼續想辦法。」
「『緋紅兒小姐』對你虎視眈眈,你還有精力研究怎麼對付『裂分之蛹』的寄生?不怕她把你和『畫中之泉』順帶一起控制了。」
范寧瞥了她一眼,招了招手,一大塊硬木桌面直接被無形之力憑空擰斷。
但是在移涌中飛行的狀態歪歪扭扭,且速度低了一大截。
「過去看看吧……」他說道,「況且,你覺得我折返後,特巡廳能讓我安安心心回特納藝術廳?」
特巡廳雖然守住了通道口,但奈何不了瓊的速度,她剛剛帶著范寧飛離這麼遠,純粹是因為要處理『緋紅兒小姐』的麻煩。
一起去想想辦法,來去自如。
「好吧,那我先帶你過去便是。」瓊習慣性地表示同意,身形飄蕩起來,準備來拉他的袖子。
「坐我這個吧。」范寧讓開一步說道。
「為什麼?我在移涌中飛行速度比你快不少。」
「因為它慢。」
瓊發呆了一下。
是等下重新回到衝突現場,就不知道事態的發展方向,也不知道會如何去道別了?
她挨著范寧坐在了木板上,其緩緩凌空掠過一間又一間餐廳。
「……正好多留點時間考慮問題。」范寧目光平視前方,又補充了一句。
「這樣嗎?」她側著仰頭。
范寧沉默了片刻。
然後問道:「如果我重新『想像勾勒』五幅畫作進行牽扯,能不能切斷『裂分之蛹』的寄生營養輸送?」
「只是再拖延一些時間。」瓊搖了搖頭。
「是不是加上特巡廳就行?他們表示只要我配合壓制,他們就能收容『畫中之泉』,這事關他們自己的野心利益,不至於騙人,如果『畫中之泉』都被收容了,那寄生關係的源頭都不復存在了,我的理解沒問題吧?」
「他們沒騙人,只要你壓制,他們就能收容,但是你會死。」瓊冷笑一聲。
范寧童孔收縮。
「記不記得我剛剛提醒過你,在『勾勒畫作』時一定要若即若離,只需強調把握感,千萬不要真的牽引進體內,否則你的靈性會承受不住而崩潰。這就是他們口中所謂的壓制,和我教你的那個方法是兩種程度,兩個性質!」
范寧點點頭表示知悉。
然後他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絲驚詫的神色,並抬頭看向了高空之中。
發生了什麼事件?
剛剛靈性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啟示,似乎有一項和自身有極大關係的壯舉被拉開了帷幕!
難道是……
「卡洛恩,你在想什麼?」瓊看到范寧仰天走神,突然內心泛起了一股強烈的焦慮感,「你不准亂來啊!『裂分之蛹』的孽生問題會想到辦法的,而且萬一污染爆發出去,不光是特納藝術廳的事情,特巡廳他們自己也夠吃一壺的,如果你亂來會有人永遠恨死你的!」
木板離特巡廳所把守的最裡面餐廳越來越近。
「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希蘭還好嗎?」范寧終於回過了神來,答非所問地開口。
「她……」身旁少女聞言怔了一怔,想起了清晨分別時的場景,正欲開口——
「算了,我不想知道。」范寧雙手按壓自己臉頰。
再次開口時,他聲音回歸清澹平靜:「沒事,我行事有分寸。」
瓊神色有些複雜,但感覺鬆了口氣。
她的身體逐漸重歸紫色流光的線條形態。
再過數十個呼吸,兩人飄回了閣樓前的房間,這裡一切和之前沒什麼兩樣,包括人,包括物,唯一的區別是那扇落地玻璃窗。
它被一種豐饒而甘冽的靈性氣息裹覆了起來,那口無形的井也轉移在了上面。
「想清楚利害關係了,范寧指揮?」巡視長歐文坐在餐椅上,雙腳搭在桌面,手中把玩著那柄造型奇特的槍械。
碎裂的閣樓石門仍然在滲出黏液,但被忽明忽暗的紫色門扉托住一時沒有崩解。
三位調查員嚴陣以待,何蒙靜靜懸浮在角落凝視著他。
范寧開口了,言簡意賅:
「我出手,你收容,然後,麻煩解決,收工折返,可對?」
「你!?」瓊大驚失色,直接撲過去抱住他的胳膊往後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