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天系大門。

  空天帝背對眾人，「我真的不知道。」

  空天帝緩緩轉身，依舊是冷酷的表情，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

  空天帝誠懇說道，

  「我真的不知道，淨土哪裡得罪你們了？」

  「你們非要對淨土趕盡殺絕？」

  他面前，零零散散站著數十道身影。

  這些人都是天界的強者，當然尊者這個級別的一個也沒有，不然的話，空天帝早就想辦法跑路了。

  五界之間的戰鬥，地界、鬼界的行為邏輯，還好理解，因為他們頭頂真的有王座，王座一旦動手，哪怕尊者也無法抵抗。

  人界，由於和尊者的存在，王座的缺失，讓人界可以立場靈活，只不過對於人界來說，這種靈活的立場意義好像也不大。

  反正人界就只剩一個人了...

  空天帝想不明白，天界的尊者、諸多大道強者，為何為王座這麼賣命，對淨土趕盡殺絕。

  面對空天帝的質問，人群之中，走出來一道身影，這人自稱長生天，是【天意】的擁有者，大道八階，距離尊者只有一步之遙，算是這些強者的頭目之一。

  他給自己取名長生天，說明他多半也是出自淨土，知道一些淨土的風俗傳說。

  在零界沒有完全暴露的時候，長生天實際上跨界而去，和空天帝交手過數次，也算有幾分交情。

  只不過，見到長生天的本尊，空天帝還是頭一次。

  這傢伙只有一個身影的輪廓，面龐如同虛影，不斷有金色字跡在身上流動。

  每一個字，都是千煉起步的真言，在大道八階，准尊者這個級別，長生天也是一流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為何，他一直無法突破那一步，成為尊者。

  「空天帝，並非我等和淨土過不去。」

  長生天道，「在天界的我們，確實受到王座的約束最小，以前古尊者在的時候，天界其實是聽古尊者，古尊者選擇與王座合作，我們聽命便是...」

  零界的古皇，在天界是最接近天系王座的存在，只可惜，功虧一簣，最終還是敗在了任桀手中。

  「古尊者死後，天界的幾位尊者，要麼重傷，要麼隱世不出，要麼就是像不死尊者那樣，要和淨土死磕到底的...」

  長生天話鋒一轉，「可天界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王座出手之後，淨土無尊，我們本可以一鼓作氣將淨土總部攻破，甚至反攻零界也不是不可能，我們卻沒有這麼做...」

  每一個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每一方勢力，都有自己的利益訴求。

  作為天界的土著強者，他們的最基礎的訴求，是求活。

  當王座的命令傳遞下來時，若是敢不遵守，便是死路一條。

  以王座的實力，跨界殺一位尊者都不是難事，更別提他們這些嘍囉。

  在活著的基礎上，他們自然還有其他的訴求，

  「我們也不願意一直和淨土打，倒不是我們愛好和平，而是...淨土太窮了。」

  長生天兩手一攤，

  「天界的戰場，如今三分之二的地盤都在我們手上，留給淨土總部的，都是窮山惡水，對我們來說，那些地方誰待著都無所謂。

  這麼形容你可能會不舒服，蟑螂如果出現在你家廚房、臥室你會覺得噁心，一定要把蟑螂打死，再不濟也要趕走，但如果蟑螂出現在你看不見的下水道，你就無所謂了。」

  不管淨土曾經多麼輝煌，如今的淨土，連過街老鼠都不如，沒有尊者，充其量只是一個蟑螂罷了。

  長生天的比喻很粗鄙，即便如此，空天帝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不少強者看到這一幕，暗中點頭，不愧是淨土天帝之首，寵辱不驚，表面功夫做的到位！

  實際上，空天帝的內心，「你才是蟑螂，你全家都是蟑螂...」

  長生天繼續說道，

  「淨土想要天系世界碎片，說實話，這東西本來就是無主之物，那麼多世界碎片放那裡，誰有本事誰拿走，這一點上，我們最多是競爭關係，但全面不死不休，確實沒必要...」

  空天帝心中生出疑惑，長生天的態度，似乎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這傢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空天帝的腦袋如同漿糊一樣，聽了這麼多，就跟沒聽一樣，不管了，不說話裝高手先...

  在其他人眼裡，這是空天帝已經發動『算無遺策』的標準！

  「兩位王座，為什麼對淨土趕盡殺絕，我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但我等天界土生土長的強者，確實沒有心思和淨土打生打死，不管是淨土總部，還是零界淨土...都太窮了點。」

  長生天鋪墊了許多，說出他們最核心的訴求，

  「天界，需要一個自己的王座。」

  「天界的命運，要掌握在天界人手中。」

  沒有王座，哪怕他們成了尊者，也要聽鬼界、地界的命令。

  哪怕明知道，鬼界是一個定時炸彈，一旦鬼界成功入侵零界，下一個遭殃的就是天界，即便如此，他們也要聽從王座的命令，和鬼界一起合作，圍剿淨土。

  他們不是不願意反抗，所有反抗的人，要麼被王座殺死了，要麼，直接加入淨土。

  聽到這裡，空天帝有點明白了，但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明白了，看了一下自己手裡的牌，決定打【天帝我考考你】這張牌。

  空天帝淡然問道，「所以？」

  「我們天界人，上一次衝擊王座，以失敗告終，古尊者是有機會的...」

  古尊者的失敗，背後有王座的身影，是王座借任桀這把刀，殺死了天界最有希望登頂的存在。

  長生天直白說道，「我們希望你成為天界王座！」

  空天帝：？？？

  怎麼忽然有一種，被敵人選成了老大的荒誕感？

  空天帝沒有直接拒絕，而是示意長生天繼續說下去。

  長生天道，「我們希望你留在淨土，不需要你加入我們，因為，你即使背叛淨土，加入我們的陣營，也可能被我們這邊的人迫害...」

  空天帝提醒道，「地系王座，在培養王座的接班人。」

  長生天直白說道，

  「地系王座能夠接受有人和自己分享王座，卻不能接受其他人獨享天系王座。」

  王座，亦是囚牢，如果有人同樣登頂，相當於拉別人陪自己坐牢，甚至有機會藉此機會超脫，成為真正無拘無束的超然存在。

  地系王座培養不二和尚，就是為了這件事。

  但是，如果天系王座出現主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天系王座和地系王座是競爭關係！

  長生天繼續說道，

  「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我們會最大限度降低和淨土作戰的烈度，至今為止，沒有天系尊者對淨土出手，就是我們最大的善意。」

  「同時，你如果在晉升王座期間，缺任何關鍵資源，我們都可以借給你！」

  「你有什麼條件，都可以向我們提，能滿足的我們就滿足，不能滿足的我們想辦法滿足...」

  長生天的一番話，差點把空天帝給砸懵了，雖然他腦子一直懵懵的。

  空天帝沉默片刻，又問道，

  「所以，我要做什麼？」

  除了成為天系王座之外，自己還需要做什麼？

  應該沒那麼簡單吧...

  長生天試探性問道，「如果可以的話，方便透露一下，你如今的天系序列能力嗎？」

  空天帝自爆天意這件事，對於長生天來說，不算什麼秘密，那動靜鬧的太大，哪怕隔著世界，他也能有所感應。

  按理來說，空天帝掌握了不止一項天系序列能力，雖然他如今的戰力全靠【神預言】來支撐，但是，天系這邊，至少應該有一個極致升華的序列能力才對...

  這種東西，空天帝沒必要隱瞞，直白說道，

  「天系，008，天財。」

  說著，他甚至拿出自己的觀想物，展示給長生天。

  那是一枚...金幣。

  長生天嘴角抽搐，你這傢伙，投幣上癮是吧...

  天意硬幣，天財金幣，神預言硬幣，你的識海里是不是一堆硬幣堆疊在一起？

  不過，空天帝如此坦誠，長生天也沒必要遮掩，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希望你用【天意】登頂天系王座。」

  空天帝想都不想，「我拒絕。」

  能否登頂是一回事，用什麼序列能力登頂，是另外一回事。

  在自己大道這件事上，空天帝不會做任何妥協。

  因為妥協之後，不但他的大道會出問題，就連他的行為也許都會在不經意間被天意影響。

  到那時，他到底是淨土空天帝，還是天意化身，亦或者...天意的一條狗？

  因此，空天帝拒絕的很乾脆。

  長生天顯然也意料到了這個結果，只能退而求其次，「你不願用天意登頂，能否用【天界】？」

  「也不行。」

  零界，【天界】的極致升華者是江白，空天帝沒辦法搶江白的名額。

  長生天又提出了幾項序列能力，都被空天帝拒絕。

  從客觀的角度來講，空天帝的理由很充分，這些問題確實存在。

  從主觀的角度來講，空天帝絕不會接受別人對自己的大道指指點點。

  再說了，經過他這段時間的折騰，速成之後的境界，有幾分可能去成就王座...就連空天帝自己都沒把握。

  懸。

  希望最大的，當然還是【天意】，除了天意以外，就是空天帝掌握的【天財】。

  從某種角度來講，空天帝覺得自己挺天才的。

  「大道的事...暫且放一放...也許有一天你自己改變主意了...」

  長生天勸說無果，果斷放棄，轉而提出另一個要求，

  「我等需要你一個諾言，你成為天系王座之後，需要以天界的利益為主，你今日如何護淨土，他日，成就天系王座，就要如何護天界！」

  他們自己登頂的希望渺茫，還有地系王座在一旁虎視眈眈，被逼無奈，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因此，他們在灰色地帶，和淨土做的交易，最重要的就是這一點！

  他們看重空天帝的天賦，如果可以的話，恨不得空天帝立刻棄暗投明。

  但這世上的事，有時候就是這麼滑稽，空天帝在淨土反倒更安全一些，登頂的希望也更大一些。

  空天帝沉吟片刻，開口說道，

  「我可以許諾此事，但是，你們的籌碼不夠。」

  長生天他們的要求，是王座的庇佑，空天帝若成了天系王座，需要為了天界的利益，去和王座戰鬥。

  對空天帝來講，這倒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地系王座本來就是他淨土的死敵。

  可庇佑天界，把天界當淨土一樣守護，站在空天帝的角度，可以這麼做，但是要加錢。

  面對空天帝的加錢要求，長生天等人討論了一段時間，最終附加了一個條件，

  「其他東西，就算我們拿出來，也沒辦法解決你們淨土的燃眉之急，都是空頭支票。」

  長生天拿出最後誠意的條件，一個能夠扭轉淨土局勢的條件，

  「若你肯許諾此事，我們這些天界土著當中，任意一人突破成為尊者之後，都會加入淨土！」

  淨土缺什麼？不就是頂尖戰力，缺尊者嗎？

  現有的尊者，出於各種原因，他們絕不可能加入淨土，要加入他們早加入了。

  因此，長生天等人才會開出這種條件，一旦有新的尊者誕生，就會成為淨土支柱！

  新晉升的尊者，牽掛自然少一些，長生天他們願意立下誓言，一旦成尊就加入淨土。

  而空天帝這邊，只要有尊者加入，撐過最艱難的時間，就有機會逆轉局勢！

  空天帝果斷點頭，「成交！」

  毫無疑問，這是一筆雙贏的買賣。

  淨土獲得珍貴的時間來過渡，天界土著獲得未來的保障。

  只不過...空天帝看向天外，王座，真會默默看著這一切發生嗎？

  就在交易達成的那一刻，長生天立下誓言，他忽然感覺，多年固若金湯的瓶頸，竟然有了鬆動的跡象！

  他...他要成尊者了？！

  在剎那的狂喜之後，長生天眼底泛起恐懼，他想要阻止自己的突破，卻有心無力！

  一道淡青色光芒亮起，天系大門九階上，多了一道痕跡。

  長生天成功刻道，證道九階，成就尊者！

  無數天地異象剛要浮現，卻被一股荒蕪、亘古的氣息蠻橫碾碎，一座恐怖的王座虛影，踏碎虛空，君臨天界！

  王座這是要做什麼？！

  空天帝第一反應，地系王座是奔著自己來的，可他忽然發現，對方的目標似乎不是自己，而是剛剛突破成尊者的長生天！

  空天帝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王...」

  長生天來不及說出第二個字，王座虛影砸下，他頓時炸成一團血霧，而天系大門之上，和長生天有關的大道在這一刻被完全抹除！

  乾淨利落殺死長生天之後，王座虛影緩緩消散，只留下滿地狼藉，和無止境的沉默。

  長生尊者，成尊三瞬，隕於王座之手！

  在這一刻，天界諸多強者心底泛起了無力與絕望，他們的掙扎，他們的算計，在王座面前究竟算什麼？

  一個隨手可以碾死的螻蟻？

  王座放任他們算計，一直沒有出手，哪怕他們私通淨土。

  因為沒必要。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算計都是笑話。

  只有能夠威脅大局的存在，尊者這個級別的戰力，明確要加入淨土時，王座才會出手。

  今天，王座用自己的行動、血淋淋的冰冷現實，告訴所有人一個最簡單的道理：

  王座，不可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