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池湖畔,江白與空天帝分開,獨自前行。
他的人生好像也是這樣,走走停停,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最終都是一個人往前走。
自己的人緣,似乎是有些差了。
在宋池邊踱步,江白莫名有些感慨,
「如果沒有三生客棧那一趟,如今的我,又是如何?」
十皇戰不會那麼快開啟,任桀還能多活一段時間...
不,江白搖了搖頭,以祂如今的境界,自然不難看出,當年在第四次神秘潮汐留下的諸多布置。
銀沙、秦漢關、唐都宋池、清明街...
這本該是連成一條線的。
或者說,這本該是淨土支柱給江白重生安排的路。
在秦漢關,江白進入鏡花世界,能夠救出彼岸花,而彼岸花只要活著離開,江白的生命安全就有了保障。
等唐都、宋池走上一遭,江白多半會在其中偶遇一個叫任桀的老傢伙,然後送對方上山,從此,人王星葬。
而人王星葬之後,第五次神秘潮汐正式漲潮,神系開啟,十皇之戰才會真正打響。
在這個規劃中,直到這一刻,江白依舊不會踏入真正的戰場,不會面臨危險。
清明街...這條街的盡頭,是過去。
江白在三生客棧,能夠隔空看向清明街,這意味著,兩地其實都有通往過去的方法。
原先淨土支柱的安排,被寒蟬用【三生客棧】這一手給破了。
而且,這一手很巧妙。
三生客棧,有竹葉青潛伏,涉及許曦復活之事,有彼岸花在,無論如何,都會護住三生客棧。
同時,江白從三生客棧離開時,變相放出了黃澤華。
而黃澤華跟隨的黑暗淨土,本身就是寒蟬的勢力,推動十皇戰的加速,自然離不開他們的推波助瀾。
就拿魔皇來講,很多人可能都忘了魔皇的存在。
可事實上,殺魔皇,才是十皇戰之中最危險的一環,甚至逼出了江白最後的底牌,不得不向總部求援。
從那時起,一切都被加速了,直到王座之戰落幕,江白登頂神系王座,一錘定音,徹底扭轉戰局。
至此,江白擺脫了淨土支柱的謀劃,不管是任桀,還是滅屠,亦或者寒蟬!
真的嗎?
江白看向山頂,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容。
沒有...
當年的寒蟬,可能還在謀劃什麼,什麼江白不知道的事。
如今的江白能看清,真正的敵人是魔主,只有解決了魔主,這一切才能結束。
當年的寒蟬,沒有道理看不明白。
拋開寒蟬不談,江白很清楚,自己依舊沒有逃出淨土支柱的算計...
而這份算計,不是來自寒蟬,不是來自第四支柱,更不是滅屠。
而是一個最不可能算計人的支柱。
江白的笑容之中,多了幾分無奈,
「任桀,你是拿命在逼我。」
淨土至今為止,只死了一位支柱,死的乾乾淨淨,沒給江白留任何操作的空間,沒有任何復活的可能。
按理來說,任桀是不該死的。
以滅屠的行事風格,絕不會允許任桀就這樣死了。
可任桀還是死了。
原因?
很簡單。
任桀之死,對淨土來說,利大於弊。
世人都以為,晚年的任桀和古尊者一換一,徹底斷絕了古尊者問鼎王座的可能。
只有淨土支柱知道真正的答案。
任桀一換一的,從來不是古尊者。
那傢伙,也配?
江白相信,就算古尊者坐上天系王座,任桀也能把那把椅子拆了,把古尊者拉下來,再捶一頓。
能對付王座的,只有王座。
巧了,任桀是真有王座之姿,得到了不止一把王座的認可。
甚至靈尊當年的提議,共享神系王座,其實任桀完全可以藉此抵抗污染...
任桀真正一換一的對象,不是敵人,而是...寒蟬。
能對付淨土支柱的,只有支柱。
滅屠在過去,和第四支柱對壘。
任桀以自己一死,徹底殺死了支柱寒蟬復活的可能...
只要任桀一天沒復活,他這條命,就永遠壓在江白心頭。
當江白想要自毀,想要走極端,有任何走上當年那條路的苗頭時,任桀這條命都會提醒江白。
他今天的一切,是自己一位摯友,一位同志,一位學生,拿命給他換來的...
這條命,江白要還,可永遠也還不清。
因為江白要活著,只有活著才能去完成他們的事業。
在宋池畔,江白又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和任桀有七八分相似,卻精神過頭了。
江白印象里的人王,雖然已是暮年,但依舊不輸當年,好似夕陽般恢弘。
眼前的小伙...真是人如其名,精神的不行。
任小伙立正,給江白敬了個禮,然後開口,
「災天帝,我爹讓我在這等你。」
江白樂了,
「他知道我會來?」
什麼時候,任桀也能掐會算了,這不像任桀的風格。
任小伙點頭,「知道。」
「既然他知道我會在這裡,那肯定留了什麼話,說吧。」
其實,不用任小伙說,江白自己都能猜個大概。
任桀是不會這樣算計自己的。
用人命來壓人命,用支柱來換支柱,人王一死,帶走了寒蟬...
這種激烈的做法,不是任桀的風格,反倒更像是...寒蟬!
換而言之,此刻任小伙替任桀傳的話,多半也不是任桀想說的,而是寒蟬留下的話。
所以,轉來轉去,自己還是沒有跳出這個圈嗎?
江白沒有多說什麼,看上去就像認命了一樣,任由過去的自己如何算計自己,連反抗都懶得反抗。
湖邊的蟬聲,也漸漸弱了下來。
寒蟬不會歸來,江白也會背負淨土,在合適的時間,以一種合適的死法,告別這一切...
可任小伙的下一句話,卻讓湖邊的蟬鳴,忽然變了個聲調。
任小伙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像是朝陽,而那光芒之下,江白有些恍惚,仿佛真的看見任桀在和自己對話。
只聽任桀說道,
「年齡大了,忘了要說啥...」
「哦對,想起來了。」
「做你想做的,放手去做。」
「無須追溯過去,你擁有全部的未來。」
這是任桀留給江白最後的話。
他,親手阻斷了寒蟬留下的計劃,這才是任桀的最後一拳,替江白掃清了一切過去的腐朽..
剎那間,江白站在原地,恍惚中。
愚昧權柄...完全消化了。
祂,不再迷茫。
......
(睡覺,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