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大黃的話字字扎心。
老書生瞪著他,此刻萬萬想不明白:這大黃牛面目如此憨厚老實,又傻又好騙,可怎麼如今說起話來這麼戳人呢?還全往軟肋上扎!
他有錢嗎?
他但凡要一時有錢,也不至於一頭牛30兩都掏不出來。
如今對方竟還反客為主了?!簡直豈有此理!
他捋了捋袖子:「你這黃牛,我勸你不要不識抬舉,看明白如今是誰說話當家嗎?」
「你再會掙錢又怎樣,如今還不是得在我田裡!」
這話太複雜了,大黃有點沒聽透徹。
不過也不妨礙他大概理解。
於是牛眼睛一瞪:「我沒怎樣啊,你田裡好吃的還不少勒!」
想當年他給主人家犁田拉貨,累得哼哼哧哧的,除了吃些草料豆子之外,哪裡享受過這正兒八經的菜苗呢?
而如今,這老頭壓根不會種地,野草和菜夾雜在一起,仿佛一口饅頭一口餡兒,別提多開心了。
他大眼睛一瞟:「再說了,我是在你田裡,可你莫非還有本事拉我去犁田嗎?」
老書生氣了個仰倒!
「我我我……」
哪怕是個麵團,也忍不了這種侮辱了!
他正要鼓起一腔勇氣,卻見大黃又好奇道:「你之所以不動彈,該不會根本打不贏我吧?」
「呀,你的本事好雞肋啊!除了有幾塊田還能幹什麼呢?」
老頭:……
他委屈極了。
是的,他幹不了什麼。
這個靈術一次只能幻化一個場景。
比如他此刻想要拿「黃河之水天上來」的泥沙灌這黃牛,就必須得先出了桃林……
可外頭那兩人還守著呢,如今竟只能幹瞪眼,內心竟是說不出的酸楚來!
而更可氣的是,外頭,時閱川竟一本正經的跟那不學無術的姑娘, 開始講科舉寫文了!
……
時閱川的探花也不是光看臉的。
他已經發現了, 白麓並不是不認字,只是似乎字體在她認知中不太一樣,所以,有些字她會寫得缺胳膊少腿兒的, 有些她會認不出來。
可能畢竟有限。
如今找出文章來通讀一遍, 再把認不出的字抄個兩三遍,這遍足夠了。
既然如此, 還是趁早把那老書生弄出來吧。
時閱川抬頭看了看天色, 這林中空地,鳥兒飛來躍去, 遠處溪畔蜻蜓如梭, 周圍漸漸顯得沉悶起來:
「阿麓,我們得快些了,今夜恐有大雨。」
他聲音壓的低低的,呼吸近在耳畔。
白麓也是愣住了, 隨後又看了看這周圍, 咬牙道:
「是快點把大黃弄出來了, 咱們的行李得找一個避雨的地方!」
二人對視一眼。
時閱川便也揮毫潑墨:
「閒來無事, 阿麓, 不如我教你怎麼做科舉文章吧。」
「科舉這種事,有時候也要靠兩分運氣的。比方說有人滿腹經綸, 然而上了考場卻發揮不出來……」
桃花林中, 擺爛的老書生精神一振,此刻扒著樹幹就往外看, 恨不得也將耳朵貼過去。
……
每一個沒有考中功名的人心中都覺得,自己並非實力不到, 而是懷才不遇,缺少了那麼一點點的小運氣。
老書生也是如此。
此刻, 他的心神已全部系在外面了。
只聽那兩人還在相互恭維。
白麓說道:
「好啊好啊,聽說你當年考中探花郎時跨馬遊街, 滿城鮮花盡數懷中, 好險出不了門——當時做的卷子難不難?」
時閱川便矜持一笑:
「當時發揮不好, 最後也不過是個區區探花罷了。」
區區探花?
老書生盯著他的後背,眼珠子差點噴出火來。
他倒是想來個區區呢, 可如今, 連秀才都沒過去!
只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別是這兩人又想誆自己出去。
然而在等他側耳傾聽, 細細觀摩,卻見那兩人靠得近近的, 聲音也壓得很低,只模糊聽得什麼「破題承題」之類的……
怎麼這關鍵時刻聲音這樣小?!
老書生頓時踟躕。
說來, 他出去也沒什麼可害怕的。
畢竟只要自己一吟誦詩詞,哪怕被人捉住了, 也依舊可以回到這桃林之中。
既是如此的話, 不如叫對方好好的給他講一講,講的不好, 不放黃牛走。
捨不得筆墨紙硯,講講題又沒什麼本錢, 總該捨得了吧?
這麼一想,他便又信心滿滿地從桃林中出來:
「你們兩個,休要這樣戲弄老夫!有什麼關鍵點直接說明白便是!」
「說的好了,我這就放你們的黃牛!」
「不過……你當真是探花?」
……
白麓卻心想, 這老書生好大的胃口!
ABC都沒學會呢, 已經開始打聽怎麼考四級了。
但身側的時閱川卻是微微一拱手:「元和16年, 如假包換。」
老書生正在猶豫,卻突然感覺一道身影閃現在自己身邊,他立刻張口欲誦,卻又很快被一條藤蔓直接勒住了嘴!
「唔唔唔!」
可那身影卻是半點沒見變化,仍舊牢牢的待在原地。
時閱川便滿意的走過去將他捆好:
「看來這靈術局限不光是時間問題,還必須得吟誦出聲——一句話的功夫,真要到行家裡手那裡,怕是有100種方式叫他束手無策。」
老書生:!!!
他這靈術的局限性與缺點,可是自己曾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試探了許多時日,才弄明白的!
可如今不過兩三個照面,這兩人竟然已經摸得透透徹徹, 還扎紮實實動手了!
最慘的是,還動成功了!
他瞬間又掙扎著叫了起來。
「老人家,」時閱川慢條斯理的蹲在一旁:「我知道你的意思。」
「不讓你出聲,你便沒機會把牛放出來。可讓你出聲, 你又會第一時間跑進去當縮頭烏龜。」
這也確確實實是這老書生的最大倚仗沒錯了。
但如今從時閱川的嘴裡說出來, 卻叫老書生半點安全感都沒有。
「既是如此,咱們也不強求。」
「你偷了我們的牛,哪怕官府來判,斷你手腳也是不過分的——既是如此,我們就不問黃牛了,而是問問你的姓名和家裡人。」
「一次只有三個字的機會。」
時閱川盯著他,眼神中滿是認真。
「你還是老實些說出家裡的消息吧,不然的話,不管牛找沒找到,你這老胳膊老腿怕是好不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