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遲憋著脾氣冷冰冰地掃他一眼,沒說話。
朝霧在這時出聲,打斷了這兩人的針鋒相對。
「麻煩隊長帶路,事不宜遲,還是早些找到我師侄比較好。」
連遲嗯一聲,把自己隊裡的人都叫出來,準備完畢後帶著幾人去現場。
宗溪出事那棟樓的住戶已經散了一大半,尤其是兇手那一層,一個人也沒有。
在警察去找房東拿鑰匙的時候,朝霧站在樓下看了這裡的布局,臉色很難看。
「宗溪還是學藝不精,如此明顯的大煞都看不出來。」
她的表情冷冰冰的,有些惱火。連遲張口,欲言又止。
小芋圓好奇地從肖述懷裡探出頭看她,奶聲奶氣地問,「姐姐,你在說什麼~」
聽到芋圓的聲音,朝霧的臉色回暖了點。
她指著遠處小區南邊的兩棟樓,知道她可能聽不懂,還是耐心給芋圓解釋,「那兩棟樓靠得太近,是為天斬煞。」
「我們來時在小區里看到了許多死巷,住宅區出現死巷是大不吉,在風水學上叫無尾煞。」
「再加上這裡的樓排列密集,前後錯落,雖然這樣能空出許多空間,可從前面看時,就像兩棟樓之間凹進去一棟,名為凹風回煞……」
「總的來說,這裡五毒俱全,加在一起就是大煞之局。」
因為住在這裡的都是電子廠的打工人,所以這麼多年才沒有人發現。
小芋圓聽不懂,但不妨礙她覺得很厲害。
她表情呆呆的,一臉被知識震撼的模樣,「姐姐好厲害!」
朝霧輕抿下唇,唇角幅度很小地往上揚了揚,剛才惱於師侄學藝不精的心又悄悄愉悅了起來。
會誇她厲害的大小姐,好可愛。
現在拿鑰匙的人還沒回來,肖述抱著芋圓湊近,眯起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暗光。
「姑娘的意思是這裡不適合做住宅區?如果拆了重建可有推薦的方向?」
朝霧沉吟片刻,想到自己來這裡後受了肖述不少照顧,於是道:「這片地還是不錯的,等我師侄救出來之後,我們詳談。」
肖述點頭笑著說,「那是當然,人命關緊。」
警察把鑰匙拿來,打開了兇手曾經待過的房間。
門打開,一股惡臭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屋內的家具全部被人潑了一層血,已經發黑髮臭。
看到裡面的場景,幾個警察全變了臉色,震驚到無以復加,「上次我們來時,這裡什麼都沒有。」
「莫非,是兇手又殺人了?」
朝霧從包里拿出一張符貼自己身上,轉身給芋圓也貼了一張。
小芋圓只覺得那些難聞的味道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她放下捂鼻子的小手,驚喜地看著朝霧。
「咳。」少女輕咳一聲,趁著旁人都在往裡面走時,悄悄豎起一根手指抵著唇。
她帶的符不多,只夠她們兩個人用。
肖述看到了,但他只是笑笑,接過手下遞來的面具,什麼也沒說。
小姑娘捂住嘴巴,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朝霧姐姐。
於是接下來,在連受過專業訓練的警察都被熏得受不了跑出去乾嘔的時候,朝霧和芋圓像是沒感覺一樣暢通無阻。
這讓在場的男人心中都升起了一抹強烈的自我懷疑。
進去之後,芋圓從肖述的懷裡下來。
她是最先看到天花板上圖案的人,畢竟她有一雙特殊的眼睛,能看到房間內所有髒東西都往哪個方向聚。
她走到朝霧身邊拉了下她的衣服,在對方看過來時小手指向頭頂的天花板。
「姐姐,你看上面。」
朝霧盯著上面的圖案,眯起眸子換了好幾個角度觀察,最後冷哼一聲。
「我那不爭氣的師侄就是著了這東西的道!」
在路上她看了兇手的資料,上面說他六年前因為招搖撞騙,幫著一個男人殺妻奪家產失敗,被男方的家人憤怒告上法庭。
如今看到這個大陣,朝霧便知道,兇手並不是招搖撞騙,他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她讓所有人都退出去,只留下芋圓在屋裡。
朝霧關上門,雙手打了一個複雜的印,嘴中沉聲低語。
「天雷奔地火,破除世間邪,急急如律令,破!」
最後一字落下,房間內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原本散發著惡臭味道的血液全部消失,芋圓低頭看了一下,連她腳底剛才沾著的都不見了。
她抬頭時掃到了朝霧的腳,在看到她腳下地板時面色大變。
「姐姐,腳下!」
朝霧結印的雙手甚至還沒有收回來,她低頭一眼,以她為中心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井蓋大小的黑色漩渦,看上去像無底的黑洞。
她的手猛然抖了一下,從頭到腳升起一陣冰冷的寒意。
她竟然也中計了!
就是這一瞬間,她腳下踩著的實地變成深淵,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墜去。
在下墜的前一剎,朝霧看到小芋圓朝她了跑過來。
小傢伙直接撲過去,扯住了她的一縷頭髮緊緊攥在手心裡。
再次睜開眼,芋圓發現自己在一個黑漆漆的環境裡。
她甚至看不到朝霧姐姐有沒有在她身邊,喊了幾聲後,沒有一點反應,這個空間裡全是她的回音。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眼前終於出現了一絲光亮。
出於本能,芋圓往有亮光的方向走去。
遠處有兩個人在說話,聲音模模糊糊的,稍微走近一點,芋圓才聽到她們討論的內容。
「現在江家人死完了,你該跟我走了。」
「走吧,以後你就是我的寵物了。」
芋圓突然愣住,她看到面前的一個人站了起來,不知從哪拿出一條很粗的鐵鏈,拴在另一人的脖子上。
她看不清那兩個人的身形,也瞧不見他們的臉,可她現在心中卻有一股無名怒火湧起。
兩人的背影正在朝遠處走,芋圓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可是無論她怎麼跑都追不上前面慢悠悠的兩人,她和那兩人之間的距離從始至終就沒有變過。
既然這樣,芋圓直接不走了。
她走到哪裡就在哪裡停下,那兩人也停住,回頭滿臉空洞地望著她。
那條黑色的鐵鏈格外明顯,像針一樣刺著芋圓的心。
就在這時,她的背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同樣是兩人的對話,驚的芋圓驀然回頭。
「你本來就該是我們顧家的人,快走,家裡昨晚洗澡脫下的髒衣服還沒洗,趕緊去洗了,不然你別想吃飯!」
又是兩道看不清的身影。
緊接著是左邊、右邊……
她的周圍圍滿了看不清的影子,都是兩兩一組,密密麻麻的。
所有人好像約好了都在同一時間說話,無數冰冷的話語鑽進她的腦海中,清晰又讓人覺得痛苦。
芋圓站在這些人中間,看著她們離她越來越近,一雙警惕的貓瞳慢慢暗下去。
她知道了,每一對人里都有一個是她。
這些人說的都是她最害怕發生的事。
不過那是以前。
芋圓看著正前方朝她走來的男人,他的臉不知何時露了出來,正是那天晚上在王府地牢將她扔到陣法中央的人。
他此刻牽著一條鐵鏈,臉上是無所謂的笑容。
芋圓曾經想過很多次報仇,她要討厭死這個人了。
恨意到達巔峰時,她的心裡有一脈特殊的血液順著手臂遊走,最終全部聚集在手上,好像只要戳破最後一層輕輕的屏障就能衝出去一樣。
曾經她也體會過這種感覺,只是無論再怎麼生氣也控制不了。
往日她生氣時是沒有理智的。可是現在,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全是假的,知道他們說的事永遠不可能發生。
想到這裡,小傢伙抬起手,眼底有小火苗躍起。
手上那道輕飄飄的屏障在這幾個呼吸間消失,一簇灼熱的火焰從她手裡出去。
這火焰沾到人身上就像尋常火碰到了汽油,立馬燃了起來。
並且從她身前快速連成一片圓形的火海,她站在中央卻沒有絲毫不適。
所有圍在她身邊的人都灰飛煙滅後,眼前的黑暗在眨眼間消失,變成了一個雜亂的水泥房梁。
「噗——」
芋圓從地上站起來,循著剛才的聲音,她看到了一個吐血的男人。
他相貌邋遢,身上的衣服很髒,看上去像是很久沒有換一樣。
他的周圍,閉眼躺著的正是失蹤的朝霧姐姐。
男人弓著腰背,胡亂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眼神驚恐地看著她。
「你、你是什麼人!」
芋圓仰著頭看著他,精緻軟萌的小臉有些戒備。
她能看到這人的身上有許多黑色的氣,跟剛才困住她的黑氣一模一樣。
所以,這就是那個殺人狂了。
小姑娘抬起手,在心裡想剛才成功控火時的所有感覺。
果然,沒一會兒,手心又變得熱熱的了。
男人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兩步,他感受到了這股撲面而來的熱浪,渾身戰慄起來。
那是一種對未知的極度恐懼。
「你、你要幹什麼!」吼出這句話時,他顯然已經破了音。
小姑娘眼中的紅色漸濃,軟萌的小臉冷著,身上溫度高的嚇人。
「給你交學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