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阮得到命令,叫上保鏢快速去了地牢的入口處。
原本貼在上面的封條被摘了下來,丟到一旁的地下。
地牢已經被人處理過,他們進去的時候很順暢。
房間內的味道很古怪,是生鏽的鐵器和潮濕的環境混合到一起的味道,兩側的牢房裡掛著各種各樣的刑具,光看著就覺得冰冷滲人。
千年以前,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這裡,也難怪進來之後覺得陰冷。
順著地牢往下面走,周圍的氣溫越發的冰寒,好像進了地窖一樣。
小阮手裡有一個很亮的燈,他打開後,整個地牢都亮堂堂的。
最下面有一間地牢的門被關上,和其他柵欄門不同,這個門是純鐵門,完整一大塊。
兩個保鏢走到最前面,他們對視一眼,得了江秋曳的示意,用手緩緩推動鐵門。
這是一間審訊室,裡面的東西很簡陋。
飽經風霜的木桌子、四面牆上讓人眼花繚亂的審訊刑具,刀口發黑,全是鏽上去的血。
房間內的幾張桌子可以作為掩體,黎殊持槍舉在身前,謹慎戒備地慢慢往裡面走。
小阮拿著燈走在他的側後方,他個頭是最高的,一眼就瞧見了遠處牆角那個血紅的大陣。
一個小小的身軀正蜷縮著躺在大陣中央。
他神色一喜,連忙回頭喚商清規:「家主,找到小姐了!!」
一群人連忙快步跑去。
黎殊皺起眉,低聲提醒:「先別過去,小心有陷阱!」
不過沒人聽他的。
江秋曳大步走過去,步子有些急。
地上的小傢伙捂著腦袋,身體弓成一個小蝦米的形狀。
她手臂上全是血,是從眉心流出來的,手上、胳膊上、臉上全部都是。
很狼狽,成了一個血人。
沒人敢碰她,他們都知道這個狀態很危險,萬一處理不當可能會危及生命。
小阮看到這滿身血時,已經讓人去地牢上方叫救護車去了。
江秋曳的呼吸一窒,心臟像是被攥住了一樣,突如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商清規怔了片刻,眼前有些恍惚。
他們今天下午還做過一個『交易』,短短五個小時,她就變成這樣了。
江秋曳蹲下身,他的手背上脈絡分明,青筋極其凸顯。
他半跪著,碰到了小孩的手腕,而後心中一驚。
好燙!
「芋圓!」
江秋曳的手有些顫抖,聲音突然變得有些乾澀。
小姑娘沒有聽到,她雙手捂著自己的腦袋,眼淚和血液混在一起,視線都被遮擋了。
商清規蹲到另一邊,蔥白的指尖碰了碰小孩的手臂,同樣被這高溫給嚇到了。
「先帶去醫院。」
江秋曳壓下心裡尖銳的刺痛,手上稍微用了點力,想把小孩捂著額頭的手給拉開。
「……乖,爸爸帶你回去。」
小傢伙聽到了這道聲音,她疼到顫抖的身子強抑著平靜下來。
宛如失了魂一般,聲音空洞微弱,低低呢喃著:「好疼啊……爸爸、我的頭好疼啊……」
與此同時,小姑娘的手被拉開,額頭上兩支通紅的角芽漏了出來。
江秋曳心臟突地一跳,瞳孔緊縮,幾乎是在看到的一瞬間立刻反應過來把芋圓的手又按了上去。
做完這件事後,他抬起眸,和商清規對上眼神。
兩人眼底的情緒是一樣的,大腦一片空白。
剛才……那是什麼……
不遠處,警惕了半天發現沒有危險的黎殊走過來,他把槍別好,匆忙地問:「孩子怎麼樣?讓我看看!」
眼瞅著他就要走到跟前,商清規的聲音快速又果斷。
「小阮,把燈關了!」
『咔嗒』一聲,室內陷入黑暗。
黎殊頓了會兒,眼睛還沒有適應黑暗,很盲。
「怎麼回事兒?」他疑惑地問。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江秋曳快速脫下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往小傢伙頭上一蓋,扶著她抱進懷裡。
等黎殊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的時候,孩子已經被捂得嚴嚴實實趴在江秋曳懷裡了。
「江叔叔你不能這樣抱孩子,她本來就受了傷呼吸微弱,你這樣捂著她怎麼呼吸啊?你要把衣服拿開……」
黎殊打著手電筒走過來,抬手就想把小芋圓頭上的西裝外套給扯下來。
他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再也無法動一下。
黎殊順著禁錮自己的那隻手看去,看到了一張青雋成熟的面容。
他蜷了下手指:「商叔叔,你這是……」
他看到商清規朝他扯了下唇,但看不到他眼底的漆黑深沉。
「孩子真不能這樣抱,會悶死的……」黎殊還在掙扎。
勸說的話還沒有說完,他鼻子突然聳動了一下,緊接著,另一隻手打著燈,眼神疑惑地朝審訊室四處看去
「怎麼有一股糊味,好像什麼東西燒了一樣。」
江秋曳心中一顫,他垂眸。
懷裡的黑色西裝被什麼東西燙出了一個大洞,焦糊味正在瀰漫。
與此同時,有一隻泛著紅光的小角正從被燙出來的那個洞裡往外探頭。
他想也不想,直接大步朝地牢外走去。
商清規鬆開了禁錮住黎殊的手,跟了上去。
人都走了,黎殊看著陰冷的審訊室和詭異血腥的陣法,一邊往外走一邊通知自己秦淮區派出所所長叫人來封鎖現場。
消息發過去之後,他小跑著跟上江秋曳。
「江叔叔,我現在都沒有聽到孩子的動靜了,你把衣服拿開我看看是怎麼回事。我理解你,知道你不想讓人知道江小姐的長相,但也不必這樣,我父親和你是髮小,我現在還是警察,你可以信任我的……」
江秋曳充耳不聞,大步跨過門檻。
門外,小阮剛才聯繫的醫護車已經在王府門口等著了,見到江秋曳抱著孩子出來,一名醫生連忙迎上去,伸手欲接過他懷裡的孩子。
「給我吧江先生……」
哪知,江秋曳直接避了過去。
醫生一愣,不解地看著他。
「麻煩你們白跑一趟了,孩子沒什麼事,我帶回家治療就可以。」
江秋曳的聲音淡漠,眼神鋒利,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氣勢。
醫生有些迷茫地收回手,看了看商清規,又看了看黎殊。
「江叔叔,你這就有點過分了。」黎殊黑著臉攔住江秋曳的路,對上他那冷沉寒涼的視線,用最沒氣勢的語氣說最嚴厲的話。
「你現在這是在耽誤孩子,不管你們江家是怎麼保護後輩的,起碼命要先留住吧,我剛才都看見了,地上全是血。」
這話說完,氣氛安靜了一刻。
黎殊的眉心跳了跳,心裡湧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江秋曳看著他的眼睛,臉上的情緒隱沒,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眼神比夜幕還要深沉,讓人後背生寒。
「黎殊。」他的聲音異常平靜,並不友善,「你管得太多了。」
商清規一路上都沒有讓人開燈,他站在江秋曳身後,聞到越來越濃的糊味,眼神微凌。
蓋在小孩腦袋上那個西裝外套又被燒出了一個洞,一點火紅從裡面鑽了出來。
而現在黎殊還在與江秋曳對峙,非要讓芋圓跟著醫生一起走。
商清規朝保鏢揮了下手,吩咐道:「黎少今天幫了我們不少忙,送他回去休息。」
黎殊眼睛微微睜大,很不可置信。
「商叔叔你也……」
兩個保鏢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一左一右架著他往一輛車上拖,嘴裡還說著:「黎少,還請您不要讓我們為難。」
被拖走的前一秒,黎殊的視線從江秋曳的懷裡掃過,心中替這個未見面的孩子生出了悲哀。
他竟然從不知道,江家是這麼封建專制的地方!
江秋曳抱著芋圓上了一輛車,商清規的視線在後面保鏢臉上掃過,最後定格在某個大塊頭身上。
「小阮你來開車。」
「好的家主!」
商清規打開車門坐到副駕的位置上,關上門後,車裡衣服燒焦的糊味已經非常明顯了。
他轉過頭,看到江秋曳把衣服掀了起來,濃濃黑煙也跟著被釋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