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頌寧帶著人一起上樓的時候,畫室里的兩個人還在爭奪。
芋圓的力氣大,她如果不願意鬆手,白霏是無論如何也搶不過去的。
而在爭奪中,白霏的理智也漸漸回籠了。
她臉上本是猙獰的表情,但在看到小孩手臂上坑坑窪窪的指甲印和血道,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收回手。
這皮膚又白又嫩,明顯又猙獰。
白霏的神情僵在那裡,在這一刻,她腦海中閃過很多東西。
其中最強烈的就是慌亂不安,還有害怕。
她雖然想除掉這個礙事的孩子,但那是在私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
而不是蠢到直接在江家下手。
想到待會兒商頌寧看到這一身傷時的後果,白霏就覺得頭皮發麻。
她看芋圓的眼神既厭惡又害怕。
這個孩子八成是有什麼神經病,手臂被掐得這麼狠都不聲不吭。
如果她一開始就尖叫出來,自己也不至於鬧到現在這個無法收場的地步。
只是停頓了兩秒,白霏就又伸手去奪手機。
既然事已至此,那她起碼要毀滅一個證據。
而這次或許是芋圓大意了,竟然還真的被她奪了過去。
白霏臉上閃過一抹喜色,她用手按著小孩的兩條手臂,一隻手打開手機,連試了三個密碼。
她之前無意間聽商頌寧說過,她的手機密碼是一個人的生日。
不過白霏忘記商頌寧當時說的人是誰了,所以她就一個一個地試。
巧的是商頌寧一家人的生日她都有印象,在試到第三個的時候,手機解鎖了。
是江筠的。
她激動的手都在輕微顫抖,連忙劃開相冊找芋圓剛才拍攝的視頻。
手指在上面滑動了幾下之後,白霏又怔住了。
她眉頭皺起,不可置信地退出又重進,還點開相機看了看。
沒有。
根本就沒有什麼被拍攝的視頻。
這怎麼可能?
她打開相冊裡面的隱私系統,這次是用商頌寧的生日解鎖的。
可是裡面仍舊空空如也,別說視頻了,連一張照片也沒有。
怎麼會這樣?
白霏捏著手機,垂眸看向被她按到地上的小孩子,把手機丟到一旁,俯下身拽著她的衣服用力搖了搖。
「視頻在哪?你把視頻藏哪了!」
都已經到最後一步,只需要動動手點個刪除,就能徹底消除這個隱患,她怎麼可能放棄。
芋圓的小身板搖起來一點也不費力,她現在就像是一個果凍搖搖樂,被搖得腦袋瓜都晃勻了。
好在小傢伙很抗造。
她在孤兒院裡的時候經常受傷,但每次受傷了之後都好得很快。
身上的擦傷在一天內就能結痂脫落,而且還不會留疤。
所以白霏這個力道對她來說不算什麼,除了手臂上火辣辣的,後腦勺磕到地毯上有些疼之外。
小姑娘在劇烈晃動中睜大眼睛,視線定格在眼前面目猙獰的臉上。
女人雙眼猩紅,額頭上有一層晶瑩的細汗,握著她肩膀的雙手在不斷顫抖,又急又怕。
被晃得眼前有些暈乎,芋圓張口,聲音輕飄飄的,被搖得破碎:「沒有……」
白霏聽到她的聲音,動作停了下來,她收緊力道,紅著眼語氣兇狠地逼問。
「說清楚、什麼沒有!」
小姑娘餘光看到畫室門上往下壓動的門把手,似水面般安靜的貓瞳忽地亮起。
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手錶,而後看著白霏的眼睛,精緻的小臉上沒有做出任何表情,但那雙澄澈的貓瞳像是有什麼魔力一樣吸引著人不斷往下墜。
這樣一張可愛的小臉在說話時竟意外地讓白霏覺得心悸。
「沒有視頻。」芋圓捂緊自己的手錶,聲音放得又低又輕。
「我一開始就沒有錄視頻。」
她很誠實,在說這話的時候抿著唇,軟白的小臉上難得有些落寞。
「其實我根本不會玩手機,連怎麼打開的都不知道。」
上輩子在顧家的時候,他們沒有讓她去上學,幼兒園也沒上過。
所以她不認識字,兩輩子所有認識的字加起來還不超過五十個。
除了那些筆畫簡單常見的之外,剩下的就是在孤兒院跟她玩得好的小朋友的名字了。
白霏瞪大眼睛,腦袋裡嗡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小芋圓鬆開手錶,在看到畫室的門被推開,而媽媽被人攙扶著朝她走來的時候眼神欣喜,剛才身上一閃而過的低落仿佛是錯覺。
她歡喜地朝商頌寧揚起笑臉,眼睛很亮很專注,仿佛這世界上只有商頌寧一個人一樣。
然後,她抬起傷痕累累的手臂做出要抱的姿勢。
看到芋圓臉上的表情,白霏心裡一慌。
身後密集的腳步聲傳來,她下意識鬆開手慌亂回頭解釋。
「不是我!不……」
「咚——」一聲悶響。
是白霏忘記自己還拽著芋圓的衣服,她剛才一鬆手,小傢伙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摔回到地上。
後腦勺磕著地,發出沉悶的響聲。
商頌寧的心隨著這聲悶響一起顫了一下,在看到臉色驟然變得蒼白的小姑娘時,她瞳孔緊縮,口中發出急促的驚呼聲,然後撲了過去。
「啊!芋圓!」
商頌寧受傷的那個腳在碰到地的時候崴了一下,幾乎是摔下去的。
但當時她太過害怕,忽略了自己的痛感。
她扶著芋圓,一隻手捂著她的後腦勺,一隻手握著她左手手腕,淚水在幾個呼吸間盈滿了眼眶。
跟來的管家立刻掏出手機聯繫醫護車過來。
被抱在懷裡的時候,芋圓伸出手指著呆站在一旁的白霏,有些委屈地對商頌寧說。
「媽媽,她手裡拿著你的頭髮……」
小姑娘的聲音帶著點點哭腔,面上閃過害怕擔憂的神色,斷斷續續地哽咽著說。
「二叔、二叔的頭髮被壞人拿走了,然後二叔的頭就很疼很疼,芋圓太害怕了、害怕媽媽也會跟二叔一樣頭疼……」
商頌寧咬著唇,淚水漣漣,眼前看到的畫面已經全部模糊了。
小棠那件事她也知道,在M國的時候江秋曳同她說過。
最近有人盯上了他們江家,拿小棠的頭髮和八字去做了邪術。
當時他在琉璃島出事的時候,小芋圓一直在他身邊守著。
那件事一定給小傢伙留下了很大的陰影,所以她才會對頭髮這麼敏感。
而現在為了保護她,竟、竟然傷成了這個樣子!
商頌寧驀地抬起頭看向白霏,眼中厭恨交織。
「報警!現在立刻報警!」
她幾乎是吼出來的,「把她給我送進去!你以後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後面那半句話她是對白霏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