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爭吵

  他說完這句之後,又嘆了口氣,「那個尹芊芊啊,我遠遠地見過一次,是個好孩子,音樂作品也是真的優秀,雖然你看著那麼多人在罵她,貶低她,但上面不少人都欣賞她,因為她是真正在做音樂的人啊。你不就喜歡這樣的後輩嗎?」

  夏老爺子背脊弓起來,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較個什麼勁,一開始只是想捧周雯,想讓尹芊芊知道,回到他們夏家,可以得到多少好處,後來……事態發展越來越嚴重,又出現了夏熏那件事,讓他措手不及,那時候他就不再想將尹芊芊逼到夏家來了,他在尹芊芊跟夏熏之間,選擇了大眾所熟悉的夏熏,因為夏熏代表他們夏家的臉面。

  可現下好友卻告訴他,尹芊芊才是他真正傾心的人。

  夏老爺子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口,他抬起蒼老的手,朝唐先生擺了擺,「走了。」聲音嘶啞著說了一句,而後舉步就鑽進了車內。

  唐先生在後面搖了搖頭,舉步便走了。

  老爺子坐到車內才發現車上除了司機跟管家之外,還有個人。

  「爸。」夏瑾看向老爺子。

  夏老爺子沉著聲,深吸了口氣,將自己的脆弱全部壓到心底,面無表情地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夏瑾出聲道:「剛剛。」

  夏老爺子點了點頭沒再開口。

  司機開著車朝夏家去。

  車內寂靜了好一會兒,夏瑾才再次開口:「你讓人去欺負芊芊嗎?」

  「我欺負她?我哪敢欺負她,她現在連文化局裡都有人了。」老爺子出聲便帶了怒火。

  還是不甘心啊,他親手養出來的孫女,比不過一個流落在鄉下的孫女。

  夏瑾聽到這句話才猛然鬆了口氣。

  她將手放在膝蓋上,側目看向老爺子:「那挺好的,這樣就不用我幫忙了。」

  老爺子睜大眼睛瞪向她。

  夏瑾微斂下眼瞼,「我今天特意過來找您,是想跟您說一件事情。」

  老爺子沒吭聲。

  夏瑾直接道:「我跟行知準備搬出老宅了,行知長大了,一直在老宅住著也不是什麼事兒。」

  老爺子臉色變了,「你想離開夏家!」

  「如果你要這麼說,也算是吧。」夏瑾抬手撫了撫自己的頭髮,她抬眼看向老爺子,眼睛已經通紅,「我前段時間從國外回來之後,去南城了。你可能對這個城市不了解,但我得告訴你,那是二姐離開京都之後,駐足的最久的一座城市。」

  之前夏行知在出國的時候跟她說,如果真想讓尹芊芊他們心甘情願地回來,她就必須得去一趟南城,在那裡才能知道當年她的二姐過的是怎樣的人生。

  知道她們歷經過這樣的人生之後,如果她覺得還可以毫無芥蒂地回來,那才是真正的放下與釋然。

  老爺子聽完這句話,當時就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夏瑾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二姐在去南城之前,過的是什麼生活,但救了二姐的那戶人家說,剛遇到二姐的時候,二姐在一家賭坊里賣那種貨,之後賭坊被上面抓了之後,二姐也去坐了一年牢,等二姐出來之後,他們因為二姐之前救了他們家的小兒子,所以收留了二姐,將二姐當親生女兒看待,二姐這才有了個落腳的家。」

  說到最後的時候,夏瑾的聲音已經哽咽了。

  這些簡單的文字,只能將那個人那些年的苦和累複述出十分之一,她根本無法想像她二姐那麼金貴的一個人,怎麼會淪落到賭坊里去,最後還去坐了牢。

  一個小姑娘,在賭坊里怎麼活才能沾上那些東西,又要怎麼活,才能從牢里完好無損的出來?

  「您當年……怎麼就能這麼狠心,將她趕出家門……連找她一次都不曾。」夏瑾掐住自己的大腿,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那個芳華絕代的二姐,明明曾經是響徹京都的名媛啊。

  卻在那個大雪天裡永遠地死去。

  夏老爺子瞳孔放大,震驚地盯著夏瑾,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你,你胡說什麼?」

  「我要是胡說,您可以自己帶人去查。」夏瑾高聲反駁,她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抬手捂了捂臉,「我在南城的時候,已經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二姐了……可是我回來,回來就發現過了這麼多年,您還是這樣,一意孤行,做事只顧自己的臉面。您明明就對不起二姐了,您還想再傷害她的女兒一次,您……您怎麼有臉將自己稱之為父親啊!」

  她當時聽到老爺子去找唐先生了,一盆涼水幾乎是從頭澆到了腳。

  在當下這種情形之下,他去找唐先生是為的什麼,她當然清楚。

  「什麼我的臉面,我是為了夏家!」老爺子狠狠地敲了敲拐杖,因為太過用力,嘴裡都噴出了口水。

  他說完還怕對方不相信一樣,又高聲道,「夏家的臉面全都給你們敗光了!」

  「你以為夏家的臉面算什麼?!」夏瑾終於控制不住,「您以為夏家的人天生就高人一等,基因里就有音樂天賦嗎?我告訴你,根本就沒有!你仔細數一數你夏家出了多少個音樂家,這裡面又有幾個人是真正的有天賦的人?夏熏嗎?你知道夏熏到底有幾斤幾兩,行知嗎?不過是從小在音樂里薰陶地夠久,比常人更早接觸到了音樂而已!真正有天賦的人,姑媽算,二姐算,可你把二姐趕出家門了,為了什麼你還記得嗎?就為了二姐不願意再學古典樂,她想為搖滾發聲,你就將她趕出了家門!」

  一大串的憤恨之言不過腦子地噴涌而出,夏瑾全身都在顫抖,「你眼裡所謂的音樂只有那一類,其餘的音樂就是上不得台面,低俗,我真的不懂,到底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這樣想?你以為你自己就能代表大眾的耳朵嗎?但凡被大眾所留下的東西,都有其本身的價值才對,你也不過是被大眾選擇留下過的人,可被你那個時代的大眾留下的東西,也可以被當下的大眾給否定,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