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之中，所有人都在忐忑。
賈國強已經接到上級指示了，全員待命，先注射疫苗，然後劃分隔離區，誰都不能出去。
醫學院裡的醫生暫時排除了感染源來自於醫院，因為新一批的病人根本就跟軍區沒有接觸，但還是感染了。
現在就只能在外界環境還有飲食上面調查。
「疫苗還沒出來嗎？」賈國強此時正在打電話。
電話里的人深深地嘆了口氣，「還沒有研究出能徹底抵抗病毒的疫苗，暫時發放的這一批，只能暫時維持。」
賈國強許久沒有說話，辦公室的門又敲響了。
咚咚兩聲，賈國強跟電話里的人說了聲，掛斷電話才開口，「進來。」
厲景煜身上穿著軍裝，眸光極暗，整個人好像都陷入一片陰霾之中。
賈國強看到他這樣，心裡猛然咯噔一聲，手指有些發麻，他無力地抓了抓，隨即開口問了句，「怎麼了？」
厲景煜抬起眼眸，漆黑的瞳孔周圍，血絲遍布，「醫院裡剛剛來了消息。」
賈國強一顆心全部提了上去。
厲景煜喉頭哽咽，「洪岩，沒了。」
洪岩，小洪的大名。
賈國強猛然瞪大眼睛，但他好歹是從戰場上的槍林彈雨中走下來的人，整個人背脊還沒有彎曲，除了神色之間的那絲悲痛跟不敢置信之外，外表還看不出什麼。
他深吸了口氣，將自己洶湧的情緒往下壓，最後沉重地點頭，「我知道了。」
厲景煜嘴唇顫抖，他接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差點崩潰了。
這些兄弟全是跟著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過的。
尤其是小洪，那個孩子才剛剛二十歲，是他們隊裡最小的孩子，也是最有天賦的孩子。
上面有父母，連個戀愛都沒有談過，之前他們喝酒的時候，小洪還說以後有了女朋友，一定會像他疼尹芊芊那樣疼自己的媳婦兒。
可現在……
「賈連，疫苗還沒出來嗎？」厲景煜艱澀地問了句。
賈國強沒回答，他只是抬手按著自己的眉心，良久之後才開口，「他父母，你有聯繫方式嗎？總得讓他父母來一趟。」
「現在來什麼？這種情況，連感染源都找不到！」厲景煜壓抑著自己的怒火。
他就差沒說讓兩位老人過來送死嗎。
「這件事過去之後再通知。」賈國強深吸了口氣，「現在醫院裡每天還會發放預防病毒的中藥包，你必須嚴格監管，讓所有人每天必須喝，知道嗎？」
厲景煜看著他，用力握緊雙手，「賈連，你跟我說實話，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之前都以為這場感染不過只是個小病小災而已，畢竟鄭秋都感染這麼久了，但現在還活著，其他少數幾個感染的人也都沒什麼事，他以為很快就會過去。
可現在真的有人因此死了。
還是他的戰友。
「不要問。」賈國強看向厲景煜，「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謹遵上級指示，嚴格服從命令！相信醫生，相信國家！」
最後幾個字鏗鏘有力，直擊厲景煜心口。
他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了。」
「去安慰安慰那些孩子。」賈國強握緊雙拳，起身看向厲景煜，繞過桌子走到厲景煜身邊，抬手在厲景煜肩膀上拍了拍，「厲景煜，你是一個軍人！」
厲景煜從辦公室出來，現在他要去跟他們隊裡的人說小洪的事。
遺體暫時也還領不到，因為是病毒感染，所以他們根本就不能接近，他都在想，等之後小洪爸媽來了，連兒子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他這個當隊長的，到時候要怎麼跟小洪父母解釋？
厲景煜踩著沉重的步子走進康珽他們那間宿舍。
小洪就是他們這間宿舍的，理應從他們宿舍第一個開始通知。
當他進去之後，康珽跟陳嘉宇都朝他看了過來，「厲隊。」康珽此時眉頭也是緊皺著，他現在不能出去，也不知道他女兒跟老婆怎麼樣。
最重要的是，現在杜鵑已經懷孕了，樂樂還在接受化療，隔三岔五就要去醫院，他有點害怕。
康珽忍不住就問厲景煜，「厲隊，咱們什麼時候能離隊？我想去看看鵑鵑他們。」
厲景煜心弦微顫。
如果之前還有機會能離隊的話，現在是完全沒有機會了，尤其是他們幾個還跟小洪一個宿舍。
「厲哥，怎麼了？」陳嘉宇看到厲景煜的臉色不對，趕緊出聲問。
厲景煜喉頭滾動了一下，「我過來，是想告訴大家一件事。」
「什麼？」陳嘉宇下意識地緊張起來。
厲景煜深吸了口氣，「小洪上午送了急救室，最後……沒搶救過來。」後面這幾個字，他聲音里都在顫。
宿舍里突然寂靜了，還在床上睡覺的張航迷迷糊糊聽到這句，整個人猛然跳了起來，「什麼意思？」
宿舍里，他跟小洪關係最好。
「沒搶救過來。」厲景煜又重複了一遍。
陳嘉宇嘴唇囁嚅半晌，他瞪大眼睛，怎麼都想不通，「沒搶救過來是什麼意思？厲哥，你這話……我好像有點聽不太懂。」
什麼叫沒搶救過來啊？
厲景煜額頭上青筋繃起，他用力捏了捏拳頭，「人沒了，就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連空氣里都是靜的。
「厲隊……你，你別開玩笑。」張航手足無措地出聲，「他，他可只有二十歲……怎麼……怎麼可能？」
厲景煜喉頭都是酸的，「小洪家裡只有他一個，今後，你們沒事就去看看兩位老人。」
「怎麼可能？厲隊，你別開玩笑啊，這種事，不能開玩笑的。」康珽也出了聲，他眼眸微顫，視線緊盯著厲景煜，企圖從厲景煜那張神色肅穆的臉上看出一點開玩笑的痕跡。
可最後他什麼都看不出來，康珽整個人從頭涼到腳，他囁嚅著，好半晌才辯解道，「鄭秋都還沒事，小洪怎麼可能……小洪的身體素質怎麼樣都得比鄭秋好吧，是吧？」
他看向陳嘉宇。
陳嘉宇眼睛周圍已經紅了，他緊盯著厲景煜，「厲哥，真的嗎？」
厲景煜認真地看向房內三人，道了一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