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經理，你先上去，讓我看看。」走在徐經理後面的小張，此刻只看到了那作品長出樓梯的一個角。
而此時徐經理的表現，讓他再也抑制不住好奇。
徐經理深呼吸，緩了緩，重新抬起顫抖的腳，緩緩地步上最後一階台階，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
一屁股坐在了《千里江山圖》的對面，他把眼鏡拿下來，用襯衫擦了擦，復又戴上，就這樣坐在地上，從左到右，掃視著眼前的作品，不一會兒，又往前挪動幾下，近距離仔細地看著作品的細節，把手在襯衫上快速地蹭了蹭，然後輕輕地撫摸上作品中的山巒，那山的稜角，那曲線的手感。
而身後終於得見作品的小張，此刻並沒有比徐經理冷靜多少。
「這。」他的聲音說不盡的顫抖，因為過於激動緊張，導致喉嚨發緊，已經出現了微微失聲的前兆。
沙啞著聲音說出一個非常肯定，不需要回答的問題，「這是，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
徐經理完全沒有聽見小張的話，兩人身後的李星河開口，「是的，這是北宋天才少年，王希孟生平的唯一作品，《千里江山圖》。」
她步到她的雕刻作品面前，蹲下來看著眼前的絕世佳作。
「這塊原石，沒有黏合，是一整塊水晶。而此間青綠也是原色，我於純天然原石之上，雕刻了這幅名畫，這個作品，我很滿意。你們覺得怎麼樣？」
怎麼樣？這眼前的作品，是他們倆可以點評的嗎？
徐經理撫摸著青綠色的山巒，橋，甚至那流水都用水晶刻畫出美麗的走向，那種手感。他放下手，用力地掐了自己大腿兩下。
很疼，這不是夢。
不知道是因為腿上的疼痛，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
對著眼前這十一米長的水晶雕刻作品。徐經理的眼角濕了。
他想控制，但是他完全控制不住。
他從業十幾年了，每日每夜裡都祈禱，能有哪位藝術家，可以做出一個，能夠讓他名垂拍賣史的作品。
但是好作品可遇不可求，而能做出好作品的藝術家，哪裡會選擇自己。
這十幾年，他有時候完全找不到工作的意義。
上一次，江南大師的綠水鬼財神，讓他與雲停珠寶拍賣行，在業內小小地火了一把。所以他一度把這種希冀寄托在江南大師的身上。
但是他一次次地告誡自己，放平心態。這樣年輕的女藝術家，能夠拿出綠水鬼那樣的一級大師的水準，已然是自己走了大運了。
而！此刻！眼前的是什麼！
他希冀那麼久，夢想了那麼久的神級作品！此刻就在眼前！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作品！
「江南大師，您不是大師，您簡直是神！」徐經理語帶哭腔，他趕緊深呼吸，抽了抽鼻子，穩定了下聲音，「江南大師，您的這個作品，真的由我來拍賣嗎？」
徐經理說李星河是神的時候，是由心往外的認真，這種手法這種作品，現在在世的任何一名水晶雕刻師都完成不了。
眼前的女孩，在水晶雕刻界來說，無疑已經是世界第一、占據統治地位的神！
李星河很淡定，她摩挲了手指一下，心裡默默問空間，空間寶貝，聽見了吧？你已經成神了。
手指上的那處，微微地熱了一下，似乎在回答主人的話。
在李星河跟空間對話的這短短几秒，依然坐在地上的徐經理，仿佛度過了人生中最漫長的幾秒。
李星河放開手指，看著徐經理認真地回答，「嗯，交給你來拍賣。」
她在雲停並不認識別的拍賣會，她喜歡熟悉的，合作過的人，聯繫別的城市的，或者海外的大拍賣會，她嫌麻煩。
但是這些，她才懶得一字一句地去跟對方解釋，她的一句『交給你來拍賣』，希望他相信。
得到江南大師肯定的回覆，徐經理剛剛忍住的淚，再一次崩落。
李星河看著眼前原本專業自持的男人，此刻坐在閣樓地上，哭得完全無法自已。
她並沒有任何想笑話他的感覺，扔給他擦鼻涕的手帕之後。走到窗前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盤起雙腿，靜靜地看著窗外，聽著身後男人的啜泣。
小張默默撫摸過作品的細節之後，也坐到了徐經理的身邊。
默默地陪著哭泣的同事，對面是佇立的《千里江山圖》，他理解為什麼徐經理這麼難以自持。
好的作品，可以讓懂得的人痴迷。有時候人們會對著喜歡的作品整整一夜，更有甚者，會愛上作品，終身不娶不嫁，只日日面對作品。
而徐經理此時的崩潰哭泣，是為了他十幾年的人生，為了此刻與《千里江山圖》的相遇。
閣樓上的三人一畫，安靜了許久。
最終，徐經理終於控制住了情緒，他起身，也把小張拉了起來。
徐經理終於恢復了往日的沉著專業，「小張，咱們開始幹活吧。」
李星河問，「這個拍照的位置，會不會不好看？」
「我先拍幾張試試，我覺得這樣自然地擺放在藝術家的家裡，原生態地呈現它誕生的地方，倒也許是可以出成片的。」
李星河點頭，在任何事情上，她都願意相信專業的人士。
徐經理沒有像上次那樣，在小張拍攝期間自己跟李星河簽合同。
這一次他全程盯著拍攝，各個角度的整體，各個角度的細節，他站在小張的身邊。
每拍幾張，就要跟著一起查看著幾張的倒放。
半小時過去了，兩個人依然在忙碌地拍攝。
小張整個人趴在地上，從一個新的角度去拍攝整個作品。
徐經理也跟著蹲下來，認真地看著相機。
「這個角度好，多拍兩張。」
只是拍這一個作品，一個小時已經過去了。
李星河又從廚房裡面斷了水果，還有茶水上了閣樓。
兩個人正坐在地上，一張張地翻看照片，時而微笑，時而凝重。
「這個好這個好。」
「這個也好。」
「行，我們拍到足夠好的了。」
「ok，終於差不多了。」
李星河笑笑把手裡的托盤放在兩個單人沙發中間的茶几上。
「恭喜你們，終於拍完了。快來沙發上坐著歇歇，吃點東西吧。」
小張小心翼翼地關好相機，把相機收好。
「徐經理，你過去坐吧，我躺一下我累死了。」說完他就直接躺在了《千里江山圖》前面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