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泱泱的人傾巢湧向利民小賣部的門口。
趙燕來呼吸急促，腳下生風地超越了前面一個又一個人。
搶了個前排位置站好後，她回頭見蘇建成沒跟上，當即嘖了聲，蘇建成這個懶驢！
她回身撥開身後的人，連喊帶罵地把不緊不慢的蘇建成弄到了身邊，損道，「吃屎你都趕不上熱乎的你！」
蘇建成提了下褲腰帶，慢悠悠地說，「我也不知道你在急個啥，還真以為天上能掉餡餅啊？」
話不投機半句多，趙燕來氣哼哼地翻了個白眼。
隨後急性子的向前一步，朝著站在三輪車翻斗上拿著喇叭的區主任道，「主任，啥大消息啊？」
有人附和：「是啊！等半天了，也不說個明白，我家還有一堆活兒沒幹完，再不說我要回去了。」
聞言，區主任把喇叭上的循環播報按了暫停，清了清嗓子，朝著人群喊：「每家每戶的人是不是都來了？大傢伙互相看看，還差哪家？」
「來了，都來了！」
「沒誰了，要是有誰，到時候互相一傳就行了。」
「主任，你可別賣關子，趕緊說啥大消息，不會是要給我們發國慶禮物吧？哈哈哈！」
區主任把喇叭打開，放在嘴邊，「哎」了聲，笑道，「我要說的這個大消息，還真是跟發禮物差不多！」
群眾們興奮得七嘴八舌，猜測什麼禮物，區主任壓了壓手，控場道，「各位，別急，聽我慢慢把話說明白。」
「首先，在這裡，要先祝我們的祖國生日快樂，也祝大家國慶快樂。」
「我們平江區這一片在寧城是危房和老舊房屋的最多的地區，同時也是比較繁華地帶，所以一家房地產公司特別看好我們這裡，想要把這一區域拆掉，重新做……」
說到這裡，底下有人急頭白臉的道：「啥？你說啥！要拆我們的房子？不行，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我管它什麼什麼公司，敢碰我房子，我和他拼命！」
「主任，你這叫什麼禮物，你這是國慶給我們送炸彈來了！」
「散了吧散了吧，什麼破消息，白折騰我來一趟。」
「別走別走，我話還沒說完！大家稍安勿躁，等一下！」區主任額頭冒汗，急忙挽留。
可沒有一個聽的，全都是罵罵咧咧地往回走。
不得已，區主任跳下三輪車，正要追進群眾中心跟大家把話說完，趙燕來從中聲音高昂的道：「大傢伙都等一下！讓主任把話說明白，要拆我們的房子，肯定是要給我們補償的吧？」
「對！對對！」
區主任直奔重點，歡欣鼓舞道，「每家每戶，我們按面積分，至少兩套樓，外加十萬塊的拆遷款！」
聞言，趙燕來樂得合不攏嘴。
她的美夢成真了！
趙燕來斜眼，洋洋得意地用手肘拐了幾下蘇建成，像是在說：看吧，小小樓房，咱家說住就能住，哪兒還用得著去羨慕你二弟家。
蘇建成的反應跟其他人一樣，表情呆呆的，打從心底質疑著事情真假。
用舊房換新樓房住，還倒貼十萬塊錢？這事聞所未聞！
「各位，你們的房子年久失修，繼續住下去，肯定會存在一定的安全隱患問題，現在恆源地產願意以他們的新樓盤置換你們舊房……」
主任趁熱打鐵地又說了一大套，眾人聽得雲裡霧裡。
等結束後，主任走了，他們一大幫散成了幾個小幫私下探討著。
趙燕來生怕到手的樓房沒了，緊忙張羅著另外幾個人跟她下午去建設局簽同意書。
然而另幾個人全是踟躕不定。
「什麼地產公司，聽都沒聽過，不會是騙我們房子的吧？」
「是啊，搞不好我住了幾十年的家要是沒了，那真是要我死了算了。」
趙燕來嫌棄撇嘴：「瞧你們這個膽子小的，區主任親自來說的事，用腳指頭想它也不可能是騙人！」
「那要是真的是騙人，區主任到時候還能幫咱們把房子要回來不成？」
「這年頭給東西容易，往回拿東西可是不輕鬆。」
「對，我是不去，我得再觀望觀望別人家是啥情況。」
趙燕來從歡天喜地變成了愁容滿面，「你們這……哎！」她不住地舔著嘴皮子，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原地跺腳。
她其實也有點沒譜，要是有譜，就自己去先簽了，管他們去不去呢！
但是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還是得多攛掇幾個人跟她一起，這樣就算是房子被騙了，也是大家被騙。
可她要怎麼把他們拉走一起簽字？
這時，坐在小馬紮上的蘇婉含了一口大腳板上的脆皮渣，輕緩出聲：「拆遷這個事，我之前有聽我們學校的徐主任提過一嘴……」
倏地，好幾道目光一齊落在了蘇婉身上。
趙燕來像是被她的話點醒了，立刻道，「對了！徐主任的爸媽不也是咱們這一片的嗎？要不我們都去徐家那裡扎一頭，要是徐家簽字了，我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了？」
這話在理。
利民小賣部的老闆第一個被說動。
她站起身，朝著坐在店裡面吆喝了聲，「蘇鴻蘇偉，你們倆幫我看一下店，我跟你們媽出去一趟。」
「蘇婉蘇娟，你倆留下倆幫忙看店，」她進去把玩啪嘰的蘇鴻蘇偉扯出來，跟人解釋道，「我家分到的樓將來都是我這倆兒子的，讓他們跟著參與，學著點，鍛鍊下辦事能力，以後長大了，不至於面對這種事情發懵。」
「有道理啊！你等我把我家兒子也叫來。」
……
很快，好幾個半大的小子被叫了過來，其中有個沒生兒子的婦女，尷尬地在旁邊不住的摸鼻子，一度抬不起腦袋看人。
蘇婉見著這樣的一幕，內心只覺得荒唐可笑。
在這些婦人中，上輩子只有沒有兒子的那個婦人是她印象中活得最輕鬆的了。
其他人都是一直在工作，攢錢為兒子娶老婆買房子買車，而後又要帶孫子，為孫子置辦這個置辦那個。
哦，不對。
她們中活得最輕鬆的應該當屬趙燕來才對。
因為她把責任都推給了她這個家中當大姐的來辦。
然後逢人趙燕來就說自己命好，生的兩兒子完全不需要她操心。
呵……
這輩子她不會為他們操勞，會尊重家裡每個人的個人命運。
再讓趙燕來看看，她口中的兩個省心兒子，能不能成為她的防老神器吧！
等人都走了，蘇娟不開心地在她身邊叨叨著，「大姐，你說媽什麼意思嘛，大哥和小弟需要鍛鍊辦事能力，我和你就不需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