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藏在樹葉里的兩人屏住呼吸,誰也沒有發出聲音,生怕驚擾到樹下的少女。

  連白稚都不得不佩服這個叫做書意的少女。

  雖然她自己也救過一隻極其危險的羅剎……但好歹她救的這位起碼還長了一張極具迷惑性的美麗臉龐吧?

  書意這是圖啥呀?

  怎麼看下面這隻半死不活的羅剎都很可怕,她到底圖啥呀!

  白稚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歸結為書意是真正的善良。

  她就不一樣了,她不但不善良,還很陰險。

  她救季月只是圖他的美貌而已,還想他知恩圖報……雖然她現在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想到這裡,白稚忍不住偷偷瞄了季月一眼。

  季月正專注地看著樹下的情形,側臉清雋而秀雅,如人偶般透著無機質的冰冷與精緻。

  他似乎對這裡正在發生的事情很感興趣。

  白稚默默收回視線,繼續向下望去。

  書意將水囊里的水一點點倒入羅剎的口中,雖然少女的舉止中仍然透著膽怯與恐懼,但好歹沒有將水漏出來。

  餵完水後,她見羅剎仍然沒有一點要醒來的跡象,猶豫了下,又將籃子裡的蘑菇洗了洗,撕碎塞進羅剎的嘴裡。

  妹子,你那樣他是吃不下去的啊!得用水給他灌進去!

  作為經驗人士,白稚看得心急如焚,恨不得跳下去手把手教書意怎麼做。

  書意折騰了一會兒感到有些累了,便後退一些屈膝坐了下來。

  她好奇地打量著羅剎的模樣,情不自禁地喃喃出聲:「原來真的有羅剎呀……」

  白稚頓時明白過來。

  聽起來這位書意小姑娘,之前並未見過真正的羅剎,所以才沒有特別害怕吧。

  不過敢對這麼嚇人的怪物出手相救,她也的確勇氣可嘉。

  書意坐在羅剎身旁觀察了一會兒,羅剎仍然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遠處隱約傳來遙遙的呼喚聲,似乎是她的父親見她一直沒有回家,來山上找她了。

  「哎呀,我爹來喊我回家吃飯了。」

  書意為難地看了一眼躺在灌木叢中的羅剎,小聲道,「要不我明天再來吧?」

  白稚:?

  姐姐,你以為你是在交朋友嗎?

  還明天再來?

  這麼不怕死的嗎?

  書意自然聽不到白稚的吐槽,她看了看不省人事的羅剎,稍微猶豫了下便提起裝滿蘑菇的籃子,快步跑走了。

  書意離開後,白稚與季月從樹枝上一躍而下,慢慢走到灌木從前。

  灌木叢中的羅剎體型非常高大,下半身圍著一塊布,勉強遮住了重點部位。

  他頭頂的兩隻黑角極其粗長,膚色比一般的羅剎還要蒼白,皮膚下的暗藍血絡密密麻麻,乍一看仿佛某種神秘的魔法紋路。

  看起來就像是男人與怪物的結合體,看起來既可怕又強大。

  「居然敢救羅剎,她還真是不怕死。」

  季月俯視著這個奄奄一息的羅剎,忽然嗤笑一聲。

  白稚:「我覺得你是在影射我。」

  季月從善如流:「她和你沒有可比性。」

  白稚:「……」

  怎麼越來越會說話了?

  這傢伙難道偷偷背著她去哪裡學習話術了嗎?

  白稚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然後蹲下身,仔細查看了下羅剎的傷勢。

  身上有多道致命傷,看上去像是刀傷。

  幸運的是沒有傷到心臟的位置,不過也很接近了。

  「季月,你覺得傷到他這種程度,大概要恢復多久啊?」

  季月掀了掀眼皮:「如果是我的話,半天就恢復了。

  至於這傢伙嘛……哼。」

  他不屑地冷哼一聲,臉上的傲慢與嫌棄非常明顯。

  白稚心領神會地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還是將這隻羅剎移走吧,省得書意真的再來看他,那就完蛋了。

  這可不是救助受傷的小貓小狗,重傷的羅剎正好急需食物,這個時候書意送上來無疑是必死。

  白稚對這位漂亮的小姑娘還是很有好感的,無論如何都不忍心都看著她白白送死。

  「季月,我們把他轉移到其他地方吧?」

  白稚提議道。

  季月不明所以:「轉移?

  直接殺了他不就好了嗎?」

  ……的確這樣更方便一點。

  白稚看著這隻傷痕累累的羅剎,一時犯了難。

  理智上她也贊同季月的主意。

  只是一看到這隻羅剎的處境,她總會想起當初的季月。

  如此這般,她便不忍心下手了。

  「算了,再等等吧。

  說不定過一會他醒了就自己跑了呢?」

  白稚決定放棄思考,讓這隻羅剎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

  季月雙手環胸:「也可能會襲擊我們。」

  白稚不假思索:「那就再殺了他吧。」

  季月無所謂地聳聳肩,走到一旁的樹幹前靠了上去。

  他和白稚都沒有休息,此時放鬆下來終於感到些許疲憊。

  季月對白稚招了招手,白稚走到他身邊坐下,與他靠在一起。

  她打了個哈欠,毛茸茸的腦袋靠到季月的肩膀上,安詳地闔上雙眼。

  他們很快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白稚忽然被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吵醒。

  她立刻睜開眼睛,警覺地循著聲音望了過去——

  來人居然是書意。

  已經到第二天了嗎!

  白稚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過來。

  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無盡的夜空,還有幾顆稀疏黯淡的星星。

  ……難道是第二天晚上了?

  白稚來不及反應,就被季月攔腰抱起跳到了樹上。

  樹枝微微搖晃,幾片樹葉隨之簌簌飄下。

  書意全然沒有注意到這點小動靜,她提著籃子和燈籠,小心翼翼的走到那片遮掩了羅剎的灌木叢前。

  她撥開灌木,看到那隻受傷的羅剎仍然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裡,沒有半點要甦醒的跡象,隨即放心地鬆了口氣。

  白稚:不是姐妹,你還真來啊?

  這一次,書意的膽子大了很多。

  她直接坐下來,將燈籠放到一邊,然後掀開蓋在籃子上的粗布,露出裡面的飯菜。

  飯菜已經冷了,但還是飄出陣陣香氣。

  白稚:?

  臥槽?

  還給羅剎帶飯吃?

  這待遇也太好了吧?

  她都聞餓了,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剛要舔舔唇,一根細長的手指便送到了她的唇齒邊。

  白稚立即望向季月,只見他張了張嘴,無聲地說:「吃吧。」

  誰要吃手指啊!

  白稚堅定地推開季月的手指,繼續看著樹下的書意和羅剎。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書意白皙清麗的臉龐。

  她溫柔又細心地捏開羅剎的嘴,用筷子將飯菜一點點送進去,然後又倒了點水進去,然後再幫羅剎閉上嘴。

  總覺得她熟練了很多,該不會是在家練習過了吧?

  只可惜,除了季月,人類的食物對其他羅剎是不起作用的,就算書意這麼認真地餵他吃喝,也不會對他的傷勢有半分好轉。

  還不如替他包紮傷口來得更快一點。

  白稚搖了搖頭,替書意感到不值。

  片刻後,書意便將帶來的那點飯菜都餵完了。

  她收拾好籃子,抱住膝蓋看向羅剎,輕聲細語道:「這是我家剩下的晚飯,雖然不是很豐盛,但是味道還是可以的,你就湊合一下吧。」

  白稚:你管這叫湊合?

  那我和季月當初那叫啥?

  豬食嗎!

  「本來我是想明天再來的,但是想想把你一個人丟在山上一晚上也不太好,所以就過來看看你啦。」

  書意溫婉地笑了一下,「順便給你帶點吃的。」

  「你可不要死啊。」

  白稚:原來根本沒有到第二天嗎!你居然剛吃完晚飯就又過來了?

  你到底是有多關心這隻羅剎啊!

  白稚覺得書意一定沒什麼朋友,一個人太孤單了。

  要麼就是太過天真善良,根本意識不到自己救的是什麼東西。

  但是仔細想想,她也沒有資格說別人,還是老實閉嘴吧。

  書意坐在昏迷的羅剎身邊,見他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乾脆自顧自地說起話來。

  「今天爹又喝酒啦,喝得渾身都是酒氣,臭死了。」

  「他一喝醉就會罵娘,可是娘已經走了,再罵又有什麼用呢?」

  「娘討厭他喝酒,我也討厭。

  可是娘可以離開他,我卻不能。」

  「不知道娘現在在哪兒呢?

  會不會已經嫁給其他人了?」

  「我好想娘啊。」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抱著膝蓋縮成小小的一團。

  白稚在樹上聽得同情心泛濫,恨不得現在就跳下去,安慰安慰這個可憐的小姑娘。

  然而,就在她有所動作的同時,季月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季月指了指灌木叢,白稚立刻順著方向望下去——

  那隻一直在昏迷的羅剎,眼皮忽然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