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兄妹兩人就差抱頭痛哭了,兩個人的眼裡只有彼此,顯然已經忘記了一旁的白稚和姜霰雪。

  「不是說身有頑疾嗎?」

  白稚默默出聲。

  怎麼看起來好好的,比誰都要有精神呢?

  「你以為是什麼樣的頑疾?」

  姜霰雪低聲反問。

  「唔,起碼得是下不了地走不了路的那種……」

  「那是殘疾。」

  姜霰雪平靜地打斷她。

  白稚:「……」

  好像也是。

  他們兩人不好意思打擾兄妹重逢,蘇慈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旁邊還站了兩個人。

  直到蘇木瑤提醒他,他才反應過來。

  「哥哥,和我一起過來的是姜兄和小白,他們是我的……朋友。」

  蘇木瑤的眼眶發紅,聲音里也帶著些許哽咽。

  說到朋友這個詞的時候,她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

  對她來說,白稚是敵是友尚不明確,只能寄希望於天師和姜霰雪的師父。

  蘇慈這才放開蘇木瑤,轉過臉來。

  他的長相……和白稚想像得差不多。

  溫和俊雅,氣質清貴,即使在這深沉的夜色里,也掩蓋不了他身上由內而外的雍容貴氣。

  和司樞那種裝出來的貴公子不同,蘇慈是真正的鳳雛麟子,天之驕子。

  只是和姜霰雪相比,蘇慈看起來要孱弱很多。

  削瘦的身形為他增添了幾分隱約的病弱之氣,倒是和傳聞中的形象八九不離十。

  「你們就是瑤瑤的朋友嗎?」

  他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輕聲說道,「瑤瑤這些時日辛苦你們照顧了。」

  白稚:哇,不愧是哥哥。

  蘇慈沒有多說什麼,看樣子已經知曉了一切似的。

  他的神色溫和,不動聲色地掃了姜霰雪一眼,而後又將目光落回到蘇木瑤的臉上。

  「瑤瑤,唐映呢?」

  蘇木瑤道:「他還在路上沒趕來呢!」

  蘇慈微微驚訝:「那你們怎麼先到了?」

  蘇木瑤開心地說:「天師沒有告訴你嗎?

  我們是坐青鳥過來噠!」

  蘇慈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略微沉鬱了些。

  好在周圍的燈光幽暗,蘇木瑤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細微的變化。

  「也就是說……」蘇慈慢慢望向姜霰雪,「瑤瑤,你是和他們乘坐同一隻青鳥來的嗎?」

  白稚:不然呢,難道蘇木瑤還有頭等艙嗎?

  蘇木瑤傻傻地點頭:「對啊。」

  蘇慈看向姜霰雪的眼神頓時危險了起來。

  蘇木瑤的反應遲鈍,姜霰雪卻很敏銳。

  他什麼都沒說,拉起白稚便向半開的院門走去。

  蘇木瑤見狀,隨即便要跟了上去:「姜兄,小白,等等我呀!」

  「咳,咳咳……」蘇慈突然捂住胸口,咳嗽了起來。

  蘇木瑤聽到他咳嗽,頓時又一臉擔憂地扶住他:「哥哥,你沒事吧?

  是不是外面太冷了?」

  蘇慈一邊咳嗽一邊虛弱地說:「我沒事。

  只是太久沒有見到你了,有些激動……」

  蘇木瑤聞言,更加內疚了:「哥哥,對不起……」

  兄妹兩人又是一陣嘰嘰歪歪,互訴衷情,在院外磨蹭半天還不進門。

  姜霰雪帶著白稚,穿過庭院裡繁複的長廊,終於在白稚繞得眼花繚亂之時,來到一扇映著微弱燈光的紙窗前。

  隔著窗戶,隱約有人聲傳來。

  白稚細細辨了一下,勉強能聽出來屋裡有兩個人在說話。

  是誰在裡面?

  雲陰和雲岫嗎?

  姜霰雪無聲地看了白稚一眼,領著她直接走了進去。

  房門被推開,屋內正在低聲說話的兩人齊齊望了過來——

  是兩名年齡相仿的男子。

  兩人一站一坐,有種說不出的融洽。

  坐著的那個看起來年齡稍大一些,他的眉目清朗,神情慵懶,頭髮隨意地披散下來,整個人都懶洋洋地倚靠在竹椅上。

  另一個男子的長相更為俊美,看起來也更加挺拔精神一些。

  他身著一襲白衣,長發柔順,用一根銀色的綢緞松鬆綁住。

  他看向白稚的眼神十分溫和,隱隱有著仁慈的悲憫之意。

  這個男人……難道就是雲陰天師?

  剛一對上那雙悲憫的眼眸,白稚便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她的潛意識告訴她……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雲陰!

  「霰雪,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坐在竹椅上的男人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站了起來,「小黑也只比你早回來幾個時辰而已。」

  小黑就是那隻叫做「黑鷲」的鷹隼。

  「多虧了天師的青鳥。」

  姜霰雪微微抬眸,目光投向白衣男子:「師父,這位是?」

  「他就是借你青鳥的天師。」

  雲岫漫不經心地說道,抬腿向前幾步,在白稚的面前站定。

  「霰雪,這個小丫頭是誰?」

  他那雙睏倦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好奇地盯著白稚。

  他在白稚的身上,感受到了一點……非人的氣息。

  白稚警惕地後退一步,姜霰雪身形微動,不動聲色地擋住了她。

  「是我在路上結實的朋友,師父。」

  顧及到屋裡有個陌生人,即使對方是人稱「再世菩薩」的雲陰天師,姜霰雪也沒有將白稚的身份說出來。

  畢竟這件事情非常重要,除了師父和自己,他不會相信任何人。

  雲岫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那就帶我們的小客人早點去休息吧。」

  ……呼。

  白稚剛要鬆一口氣,一直沒有動靜的雲陰突然出聲了。

  「這位就是木瑤說的白姑娘了吧?」

  白稚頓時睜大雙眼。

  蘇木瑤這個大嘴巴,什麼時候說的?

  !

  似是猜到白稚心中所想,姜霰雪低聲提醒她:「她也寫了回信送過來。」

  ……草!

  白稚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憋了一肚子髒話想要倒出來,但仔細想想,就算蘇木瑤不提,她一路和季月待在一起,雲陰也一定早就注意到她了。

  算了,既成事實而已,沒必要生氣。

  白稚深吸一口氣,再次抬起臉時,已經換上一副溫順柔和的笑容:「天師您知道我?」

  「當然,木瑤很喜歡你呢。」

  雲陰緩緩踏步而來,看向白稚的眼神溫和而友善。

  他的眼神如沐春風,有如神明般包容而慈悲,一般人只要對上他的雙眼,非常輕易地就會對他心生好感。

  然而白稚不是「一般人」。

  她微微一笑,眼睫低垂,盡數斂去眼底的敵意:「那是我的榮幸。」

  雲陰神色不變,嘴角噙笑,無聲地打量面前的少女。

  原本在聽桑瑾匯報的時候,他還以為陪在季月身邊的會是一個多麼強大又凌厲的女子,才能讓季月允許她同行。

  誰曾想,居然是這麼纖細柔弱的少女……

  季月可不是會同情弱小的人吶。

  雲陰靜靜地看著白稚,對她的興趣越來越濃。

  和季月一樣可以幻化人形的羅剎少女,還獨自殺掉了司樞……更重要的是,他在「幻境」中,從未見過這名少女。

  她是唯一的變數。

  雲陰笑笑,向白稚伸出一隻手:「不用這麼拘謹。

  木瑤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都可以來找我。」

  修長的手指伸到白稚的眼下,似是在邀請她。

  作為一國的天師,他的態度的確太過謙卑。

  正是因為他這種平易近人的處事方式,才讓緣國的百姓對他愛戴不已。

  事實上,如果不是事先從季月那裡得知了雲陰的真面目,白稚也一定會被他的樣子所迷惑。

  他看起來太「親和」了。

  「謝謝您。」

  白稚沒有伸出手,只是裝作謙恭拘束的樣子微微低垂著頭。

  她不敢繼續與雲陰共處一室,只得側過臉,故作侷促地望向一旁的姜霰雪。

  「姜大哥,我好像有點困了……」

  「那我先帶你去休息。」

  姜霰雪神色如常,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天師大人,可否請您再將青鳥借我一用?

  我想去把剩下的兩人接回來。」

  剩下的兩人自然就是唐映和魏離,有關他們姜霰雪和蘇木瑤的信中都有提及,所以姜霰雪此時也沒有多做解釋。

  「可以啊,你隨便用。」

  雲陰表現得十分大方。

  「非常感謝您。」

  姜霰雪道完謝後,又對雲岫道,「師父,我先去安頓好她。」

  「嗯,你也快睡吧,我也困了,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說。」

  雲岫打了個哈欠,像攆小雞一樣揮了揮手,姜霰雪隨即帶著白稚一起退出了房間。

  他的師父看起來和雲陰天師……關係匪淺。

  而且雲陰看到白稚的反應也有點奇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姜霰雪的心裡滿是疑慮,雖然很想單獨去問師父,但他答應了白稚要去找季月,自然不會臨時變卦。

  兩人穿過長長的迴廊,走出迷宮般的庭院。

  庭院外,蘇木瑤和蘇慈二人已經消失不見,不知道去哪裡了,只剩下青鳥收起雙翅,安靜地趴在門外。

  姜霰雪徑直走向青鳥,青鳥見到他,乖巧地伸長腦袋等著他撫摸。

  青鳥是十分有靈性的動物,之前蘇木瑤叮囑過它要聽姜霰雪的話,它便牢牢記住了。

  白稚奇怪地看著姜霰雪:「不是說讓天師派人去找唐映他們的嗎?

  你剛才怎麼沒說?」

  姜霰雪輕撫青鳥的頭頂,聲音如雪水般清冷:「不用派人,我自己去。」

  「……你去?」

  白稚微愣了愣,「可是你之前還說……」

  「其他人去找季月,你也不會放心吧?」

  姜霰雪淡淡地打斷她:「所以還是我去比較好。」

  白稚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這個人,又在做這種矛盾的事情了。

  「我現在就出發,記住你的承諾,不要亂跑。」

  姜霰雪略帶警告地看著白稚,低聲道,「夜晚的谷里十分危險,你就算想逃也很困難……」

  他的話還未說完,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仿佛巨石崩塌碎裂,動靜之大,連地面都在微微顫抖。

  「什麼情況?

  地震了嗎?

  !」

  白稚一臉震驚。

  姜霰雪臉色沉鬱:「糟了,有人闖進來……」

  這個時候闖進來?

  該不會是季月吧?

  白稚又期待又害怕地看著黑漆漆的前方,心跳出奇地快。

  然而下一秒,她的眼前便瀰漫起濃濃的白霧。

  「怎麼突然起霧了?」

  「一旦有外人闖進來,就會觸發谷里的迷陣。」

  姜霰雪的聲音猶在耳邊,卻又似乎變得很遙遠。

  「——現在我們都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