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季月看到白稚難為情地別過臉,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倏地輕笑起來。

  「阿稚也和我一樣嗎?」

  他懶懶地支起手肘,一邊托著下巴,一邊目不轉睛地凝視白稚,「我還以為只有我是這樣的呢。」

  「你不要再說啦!」

  白稚不好意思地捂臉,胸腔里仍然怦怦跳個不停。

  她自認自己絕對不是一個臉皮薄的人,更不會因為別人的視線而感到緊張。

  但對方是季月啊……

  都怪季月,好好的幹嘛說這種話,她本來明明一點感覺都沒有的,現在好了,心臟跳得快要爆炸了!

  白稚只覺得季月的視線實在太過灼熱,再這樣下去,她整個人都要熟了。

  白稚煎熬地從指縫中偷看季月,在不小心對上季月的目光後,心跳又猛地漏跳一拍。

  要死啊,一會兒狂跳不止一會兒又突然停下,這誰受得了?

  她忍無可忍,終於從床上一躍而下,看也不看季月便倉皇而逃。

  「我、我出去洗個臉!」

  真的是相當狼狽了。

  季月呆呆地看著少女迅速消失的身影,獨自思忖了一會兒,忽然起身向外走去。

  他有新的疑問,需要有人替他解惑。

  白稚直接衝進了客棧的後院。

  客棧仍然是她和季月住的那家,只是不知道蘇木瑤他們是怎麼找到的。

  她趴到水井邊,用力地洗了洗臉。

  井水清澈且冰涼,連撲了兩把後,她臉上的溫度總算是降了下來。

  這樣下去不行啊,她現在連看著季月都會臉紅,以後還要時時刻刻和他待在一起,這樣她遲早會……會猝死的吧?

  !

  白稚一想到這個後果,立即嫌棄地皺起眉頭。

  太丟人了,她原本不是很淡定的嗎?

  不是被季月抱著腰睡覺都不會有反應的嗎?

  不是被季月美色蠱惑都能堅定拒絕的嗎?

  現在怎麼越來越菜啊喂!

  白稚不甘地捏緊拳頭,決定靜下心來,重新出去挑戰自我,面對季月。

  她甩了甩臉上的水珠,正要轉過身,一個聲音忽然打斷了她。

  「白稚?」

  她立刻循聲望去——

  身形挺拔的黑衣青年不知何時正站在她的身後,靜靜望著她。

  「……姜大哥。」

  白稚訕訕地開口。

  青年正是剛與師父飛鴿傳書完的姜霰雪。

  姜霰雪淡淡地看著白稚,一時間沒有再出聲。

  他的肩上還停著一隻漆黑的鷹隼,鷹隼的雙目銳利,明明和姜霰雪的眼神完全相反,卻又有一種莫名重合的感覺。

  他依舊如同深夜之中的飄雪,凜然而靜謐,一如他腰間那把雪色的劍刃。

  於無聲處綻放鋒芒。

  白稚被他一直不吱聲的樣子搞得有點緊張,下意識也不敢開口,只是小心翼翼地側頭探視他的神色。

  他已經有段時日沒有見到她了。

  原本以為只能回石蓮谷等著她出現,沒想到這麼快就在這裡重逢。

  在姜霰雪的眼裡,面前的少女還和曾經一樣。

  長發柔軟,身形纖弱,一雙剔透的黑眸濕潤清亮,像只無害的小動物。

  但他卻永遠也忘不了白稚變成羅剎的那一幕了。

  猙獰又凌厲,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無法忘卻。

  他出神地注視著白稚,眼底靜靜閃爍著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情緒。

  「姜大哥……?」

  白稚終於忍不住先開口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在給師父回信。」

  姜霰雪回過神來,眼神重新恢復淡漠,「信還沒送出去,就看到你衝進來了。」

  白稚:「……」

  好丟人。

  還好剛才沒有自言自語,說什麼奇怪的話,否則真的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她侷促地眨眨眼睛,睫毛上的水珠倏地落了下來,在陽光下閃過一道晶瑩的微光。

  姜霰雪默默看著她,目光出奇地專注。

  「啊那個……!」

  白稚生硬地轉移話題,隨手一指姜霰雪肩上的黑隼,「那隻鳥就是你用來送信的東西嗎?」

  「!」

  黑隼像是聽懂了她說的話似的,頓時不滿地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唳。

  他是鷹隼,不是東西!

  白稚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黑隼氣得拍拍翅膀,叫得更來勁了。

  「嗯,他是師父養大的,叫黑鷲。」

  姜霰雪看到白稚充滿好奇的眼神,遂抬了下肩膀,「你要過來看看嗎?」

  白稚看了一眼黑鷲豐滿柔順的大翅膀,心裡很是心動。

  只是她一想到姜霰雪差點殺了她,又躊躇著不敢上前。

  「怎麼了?」

  姜霰雪注意到了白稚猶豫不決的樣子,於是低聲問道。

  白稚仰起臉望向他:「姜大哥,你現在不會也在想著要怎麼抓我吧?」

  姜霰雪一怔,認真道:「我的確是想抓你。」

  白稚:「……」

  她立刻後退幾米,一直退到後院的牆邊,然後一臉警惕地盯著姜霰雪。

  姜霰雪感到一陣好笑。

  「但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

  白稚狐疑地重複了一遍,「那是什麼時候?

  明天?

  後天?

  今晚?」

  「等你變回羅剎的時候。」

  姜霰雪眸色深深,眼中隱約有凌厲的冷光一閃而過,「或者你想要傷害人類的時候。」

  傷害人類的時候?

  人類的分類實在是太廣泛了,難道他指的是全人類嗎?

  白稚不以為然地撇嘴:「那如果我只是在反擊呢?

  又或者我傷害的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呢?」

  「那些我會判斷的。」

  姜霰雪淡淡道。

  ——好吧,反正現在不抓她就行。

  白稚見姜霰雪信誓旦旦,又想起他不會說謊,姑且放下心來。

  她將目光投向兇猛健壯的黑鷲,抬腿幾步便走到黑鷲的面前。

  黑鷲的體型不小,羽毛順滑而豐厚,看起來手感很好。

  脖子上更是有一圈細細的絨毛,柔軟而蓬鬆,就像小嬰兒的胎毛一樣。

  白稚忍不住伸出一隻手,輕輕撓了撓黑鷲的脖子。

  「!」

  黑鷲頓時屈辱地戰術後仰,伸長尖喙便要對準白稚的手指狠狠啄下去——

  「黑鷲。」

  姜霰雪平靜地制止了它,「別動。」

  黑鷲立馬老實了。

  它不甘地收起翅膀和尖喙,氣呼呼地任由白稚在他的身上摸來摸去。

  「看不出來它還蠻溫順的嘛,我還以為這種大鳥會很兇呢。」

  白稚一邊擼鳥毛一邊感慨。

  黑鷲:溫順你爺爺個腿!

  「只是看起來凶而已。」

  姜霰雪的臉上閃過一絲淺淺的笑意,「和你相反。」

  ……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說她看起來很溫順,但其實很兇嗎?

  白稚停頓了一下,而後尷尬地收回手,背在身後。

  「是嗎?

  我自己倒是沒有注意過呢……」

  她見姜霰雪張了張嘴,似乎還要就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連忙扯過話題,「對了!之前欠你的銀子!」

  她一拍雙手,高興地說:「現在可以還給你了,連本帶息都沒問題。」

  姜霰雪微怔了怔:「倒也不用這麼快……」

  「那怎麼行?」

  白稚拉住姜霰雪的衣袖就要向著客棧大堂走去,「我不喜歡欠錢不還的感覺,之前是沒錢,現在有錢了,當然要立即還給你。」

  姜霰雪聽聞白稚終於有錢還他了,非但不感到高興,反而還有些失落。

  「你現在把錢還給我了,自己還有剩餘嗎?

  不如等到了石蓮谷,再……」

  「當然有。」

  白稚回過頭,對他粲然一笑,「我和季月賺了很多錢呢!」

  ——她和季月。

  姜霰雪的雙眸瞬間黯了下來。

  「……那就好。」

  他聽到自己低低的聲音這樣說道。

  季月是唯一不在乎她是羅剎的人,她會和季月親近,這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有什麼好失落的呢?

  白稚和姜霰雪回到大堂的時候,季月正和蘇木瑤坐在一起討論著什麼。

  雖然他們看起來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但周圍的客人實在太多,環境過於嘈雜,以白稚和他們間的距離,根本什麼都聽不見。

  白稚差點被這一幕驚掉了下巴。

  那個生人勿近的季月……居然會和除了她以外的人正常溝通?

  白稚的心情忽然有些複雜。

  既有些欣慰,又有一絲莫名的不悅。

  不行,她要去聽聽他們在聊什麼。

  白稚扭頭對姜霰雪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出聲。

  姜霰雪不解地看著她,卻還是配合地抿了抿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白稚放緩腳步,矮著身子一步一步慢慢靠近蘇木瑤三人的桌子。

  季月剛好背對著她,他渾然不覺身後正有人靠近,仍然在向蘇木瑤諮詢問題。

  「……所以這就是心意相通?」

  他的聲音輕緩柔和,說不出的好聽。

  蘇木瑤鄭重地點了點頭:「沒錯,是比喜歡還要更深一點的程度!」

  「比喜歡還要深?」

  季月的臉上閃過一絲隱隱的笑意,「那是什麼呢?」

  蘇木瑤雙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應該就是……愛了吧?」

  「愛?」

  季月的雙眸輕輕一眨。

  正在專心潛行的白稚也被這個字嚇了一跳。

  愛?

  !誰愛誰?

  季月為什麼要和蘇木瑤討論「愛」這個詞?

  她緊張地豎起耳朵,正要聽得更清楚些,一隻微涼的手忽然撫上她的臉頰。

  「阿稚,你還要蹲多久?」

  「……」

  白稚尷尬地抬起眼,對上季月似笑非笑的黑眸。

  「呃……差不多可以起來了……」

  季月這個混蛋,又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