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隱見村裡的村民已經如鳥獸散,全部爭先恐後地逃出了村子,荒涼空闊的村子裡只剩下白稚一行人。

  哦,還有魏離以及那名和司樞一夥的白衣女子。

  火藥爆炸產生的濃煙已經漸漸散去,此時蘇木瑤終於可以無比清晰地看清白稚的樣子。

  黑角,金眸,獸爪。

  她喜愛親近的小白,的確是一隻貨真價實的羅剎。

  不可思議,羅剎居然可以變成人類的模樣,而且就一直潛藏在她的身邊。

  這一切真的不是她的噩夢嗎?

  白稚看著蘇木瑤難以置信的眼神,心裡倒是沒有太多觸動。

  蘇木瑤的性格她是了解的……所以她也早就設想過這一天的到來。

  只是她一直在盡力避免這一刻的發生,沒想到卻還是被混蛋司樞攪黃了。

  可惜的是她還沒有等到香蝕草的解藥研製出來,就要和他們分道揚鑣了。

  前功盡棄。

  白稚越想越覺得司樞此人極其可恨,早知道剛才就不應該讓他這麼痛快地死掉。

  只是死都死了,她總不能再鞭屍吧?

  後背再次痛了起來,白稚暗暗吸了口冷氣,無奈地望向蘇木瑤身後的唐映。

  他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比蘇木瑤更加警惕地盯著她。

  這些人哪……沒看到她剛才都受傷了嗎,還有什麼好緊張的呢?

  「可是小白你不也是……羅剎嗎……?」

  蘇木瑤神情悽惶,在說到「羅剎」二字的時候還艱難地停頓了一下,「就算你殺的是羅剎,他也是你的同類。」

  白稚搖搖頭,耐心地糾正蘇木瑤:「不對哦,蘇哥哥。

  羅剎是沒有同類意識的,誰威脅到它了,它就殺誰,僅此而已。」

  蘇木瑤深深皺眉:「……你也是這樣嗎?」

  白稚故意陰森地笑了一下:「那就要看這個威脅對我來說有多大了。」

  她意有所指地掃了額前的劍尖一眼,蘇木瑤嚇得胳膊一抖,劍尖頓時向前一寸,在白稚的額頭上劃下一道細小的口子。

  「對、對不起……!小白,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蘇木瑤見到白稚的額頭流下細細的血痕,頓時慌得手足無措,她剛要扔下劍走向白稚,唐映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殿下,你不需要道歉。」

  唐映穩住蘇木瑤手中的劍,目光冰冷地投向白稚,「她是羅剎,本該被您誅殺。」

  白稚忍不住冷笑。

  好啊,唐映,你倒是護主心切。

  之前一直知道她是羅剎,卻為了那點神醫的消息而守口如瓶,如今她身份暴露,你倒是比誰都要正義凜然呢?

  她滿不在乎地擦掉額頭上那點血痕,金色豎瞳直勾勾地盯著唐映:「真是一條好狗哇。」

  唐映沒有說話,只是一臉冷峻地上前,將蘇木瑤護到了自己身後。

  他並不是故意過河拆橋,也不是痛恨白稚。

  他甚至是隱約有點不希望白稚暴露身份的。

  但事實就是,她的確暴露了。

  她不但在殿下的面前變成了羅剎,還以極其野蠻殘忍的方式,殺了另一隻和她相同的羅剎。

  唐映必須考慮到她現在的危險性,將殿下好好地保護起來。

  必要的時候,即使真的要剿殺白稚,他也絕不會手軟。

  畢竟他從未將白稚看作是真正的同伴。

  蘇木瑤仍然驚恐地看著白稚,整個人看起來既脆弱又無助:「小白,你為什麼會是羅剎呢?

  羅剎不都是很可怕的嗎?

  為什麼你看起來和人那麼像……」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和白稚初次相遇的場景,突然有什麼在心中豁然開朗。

  原來白稚那日並不是和她的爹娘一起上山打獵,她原本就是鹿元山上的羅剎……

  ——而自己昨晚居然還想拉著她一起睡覺!

  蘇木瑤的後脊突然激起一串雞皮疙瘩,她不由後退一步,望向白稚的眼神更恐懼了。

  「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白稚好笑地說,「我又不會吃了你。」

  蘇木瑤:誰相信啊!

  她瑟縮著不斷後退,也許是因為剛剛看到白稚咬死了一隻羅剎,又或是對方仍然保持著人形白稚的神韻,她一時居然喪失了平日的勇氣與自信,遲遲不敢下手。

  蘇木瑤不動手,唐映也不動手,他只是警惕地盯著白稚的一舉一動,以防她突然襲擊過來。

  白稚見這二人對她的殺意似乎不重,驀地覺得事情好像還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畢竟她最需要的香蝕草解藥還沒有拿到手,就這麼和他們決裂好像有點吃虧。

  不,是太吃虧了。

  想到這裡,白稚決定換個苦楚的表情再繼續。

  她微微斂下雙眉,眼裡漸漸浮起一層水汽:「蘇哥哥,你真的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哎?」

  蘇木瑤見白稚神色悲痛,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又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小白,你原本不是這個樣子的嗎?」

  唐映本能地皺起眉頭。

  這個怪物,不會又要撒謊騙殿下了吧?

  「當然不是,否則我又怎麼會擁有人類的樣貌。」

  白稚說得情真意切,如果不是羅剎的外表太過凶戾,她都打算流點眼淚了。

  「我的確是跟隨爹娘上山打獵,這一點我從未騙過你們。

  後來我的爹娘被羅剎吃掉,不幸的是,我也被羅剎看到了。」

  蘇木瑤一臉震驚:「那你……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用弓箭扎中了羅剎的心臟。」

  白稚半真半假道,「但遺憾的是,我也被羅剎咬了一口。」

  「之後呢?」

  蘇木瑤著急追問。

  白稚微微垂眸,遮住了那雙過於耀眼的金瞳,「之後我就變成了羅剎的模樣,只有喝下人血,才能恢復人形。」

  「但我從未吃過人,我向你發誓。」

  她言辭誠懇地強調道。

  雖然她編的這個版本有點過於扯淡,甚至還和喪屍異變的過程有異曲同工之處,但好在這裡是古代社會,這些人並不知道喪屍是什麼東西。

  白稚說完這些話,便安靜地等待蘇木瑤的反應。

  果然,蘇木瑤沉默片刻後,又說了那句話:「怎麼會這樣……」

  白稚頓時鬆了一口氣。

  她知道,只要蘇木瑤說了這句話,就說明她心裡已經信了大半。

  而且,想必她自己也是願意相信的吧?

  她的聲音里分明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蘇木瑤啊蘇木瑤,看來這個世界對你還是很溫柔的,否則以你的天真和善良,早已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白稚隱隱有些愧疚,很快又恢復平靜。

  她抬頭看向唐映,果然看到唐映還是一副非常懷疑的表情,但也沒有再多嘴什麼。

  白稚不是很在意他的態度,反正蘇木瑤信了她就行。

  接下來就是說服姜霰雪了,他大概沒有蘇木瑤這麼好糊弄……

  白稚正在心裡盤算著,一道雪色的凜冽劍光忽然自她眼底一閃而過。

  「小白!」

  蘇木瑤發出一聲驚叫,唐映立刻眼疾手快地將她拉到後面。

  這一擊揮斬的速度太快,連白稚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只覺身體一輕,短短一瞬間,便已落到了一旁的屋頂上。

  「阿稚,你又在發呆了。」

  耳邊響起季月責怪的聲音,白稚下意識側過臉,剛好對上季月漆黑的雙眸。

  「怎麼又受傷了?

  我就說你很弱吧。」

  季月無奈地嘆息,而後熟練地劃破手腕,舉到白稚的嘴邊。

  「快喝,那個煩人的傢伙又過來了。」

  他話音剛落,姜霰雪的劍光如影隨形,一刀便凌厲地斬斷了屋檐上的層層瓦片。

  瓦片盡數滑落而下,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季月抱著白稚敏捷地後躍,語氣明顯開始不耐煩:「阿稚,我可以殺了他吧?」

  白稚看著姜霰雪疾沖而來的黑色身影,想起他剛才幫助自己攔住白衣女子的舉動。

  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既然想要她死,剛才又為什麼要幫她?

  白稚迷惑地看著姜霰雪冰冷如寒霜的眼眸,一時間不知道究竟該做什麼決定才好。

  跟他解釋嗎?

  他現在這個樣子,不一定能聽得進去。

  跟他打嗎?

  那必然是兩敗俱傷,而且這樣一來,她和蘇木瑤說的那些話就都白費了。

  白稚正在糾結之時,姜霰雪和季月已經同時停了下來。

  季月橫抱著白稚,眼含譏諷地看著姜霰雪提劍向他們一步步走來。

  「把白稚交給我。」

  姜霰雪平靜地開口,目光直直地落到白稚的臉上。

  「她是羅剎,對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來說都非常危險。」

  白稚聞言,眸光黯淡了一瞬。

  「交給你?」

  季月嗤笑一聲,清雋的臉上滿是濃濃的嘲諷之意,「阿稚是我的,憑什麼交給你?」

  姜霰雪沉默了一瞬,似是無法理解季月這種奇異的思維。

  白稚是羅剎,與她是誰的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她是羅剎,而且還會偽裝成人類的模樣,所以不能放任她繼續待在人類社會中。

  就是這麼簡單。

  姜霰雪冷冷地看著季月,冷冽的聲音里隱隱多了一絲陰晦與肅殺之氣。

  「你知道她是羅剎,卻還要護著她麼?」

  季月聞言冷笑一聲,然後低下頭,親昵又自然地蹭了蹭白稚的額發。

  「阿稚就是我的阿稚。

  我護著她,與她是不是羅剎又有何干?」

  姜霰雪驀地微微一怔。

  白稚忍不住抬頭望向季月,濕潤的雙眸微微泛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