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林悠悠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想了想,又問老闆娘:「那一個單間裡,有幾張床?」
老闆娘被這個問題逗笑了,「小妹妹,單間當然只有一張床的啦。」
林悠悠囧,「可是老闆,我們一共四個人呢。」
「四個人住兩間,剛好呀。」老闆娘是當地人,淳樸熱情,笑起來時露出一口雪白的牙,「我這裡的床都是一米八的,兩個人睡沒問題,絕對不會擠的。」
後邊兒的莊寅傑皺眉,接話說:「四個人住兩間屋,兩兩一間,可以是可以。但問題是……」他看看在站的幾個人,「誰和誰一間?」
林毅剝了顆金桔放嘴裡,邊嚼邊開口,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姿態,「這還用問麼。我和我姐一間,馳哥和長毛怪一間唄。」
莊寅傑揮拳就要打他:「你叫誰長毛怪?」
「誰毛長誰就是長毛怪。」
「我毛……」
「餵。」林悠悠簡直快被兩人逼瘋,「拜託,你們倆就不能和平相處一下麼?從雲城懟到邊湖,一路上除了打瞌睡就是懟,我頭都被你們腦暈了。」
莊寅傑氣不打一處來,道:「小舅媽,你也看到了吧,是這臭小子先罵我的。」
「誒誒。」林毅眉心擰成一個結,「你毛本來就長,還不許人說啊?」
「你這人怎麼……」
「夠了。」
突的,背後一道嗓音冷不丁響起,低而沉,聽不出絲毫情緒,「你倆有完沒完。」
莊寅傑和林毅瞬間噤聲。
肖馳嘴裡叼著煙,視線掃過兩人,面無表情,語氣里透著冷,「都消停點兒。再吵一次,就都給我從哪兒來滾哪兒去。」
兩個少年悻悻,抬手撓撓耳朵抓抓腦袋,總算是老實了。
肖馳掐了菸頭,看向客棧老闆娘,「兩個單間我們要了。」
「好嘞好嘞。」老闆娘笑呵呵的,「你們把身份證給我一下,我登記。」
四人把身份證遞過去。
林悠悠沖她笑,「麻煩你了老闆娘。」
「不客氣。」老闆娘低著頭抄抄寫寫,隨口跟她閒聊,「小姑娘,我跟你講,暑假天是旺季,遊客很多的,到處都是帶小孩兒出來玩的家長,找住宿可難咧。你們住我這兒,看得到湖景,吃飯買東西也方便,沒錯的。」
帶小孩兒出來玩兒的家長……
噗。
林悠悠眨眼,忍不住悄悄轉頭,看眼身身旁的肖馳。他眉心微擰著,顯得有些不耐煩,俊臉背光,深邃五官在臉上投著深淺不一的影。
帶著幾個熊孩子的大家長,說的可不就是他嘛。
這個說法用在這男人身上,有點違和,又有點好玩,她彎起唇,不自覺就笑了起來。
肖馳察覺了,側目看她一眼,語氣挺淡,「笑什麼?」
「……」她趕緊憋住笑,一本正經地搖頭,「沒笑什麼呀。」
他挑了挑眉,沒說話。
櫃檯里,老闆娘已經把基本信息抄完了,把身份證和房間鑰匙一併遞給林悠悠,笑道:「303和302,前台號碼是157XXXX4258,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就行。」
「好,謝謝。」
邊湖位於西涼深處,居住者多為摩梭人,所以這一帶的民宿也極具摩挲特色——以圓木壘牆,木板覆頂,整體造型十分的別致,俗稱木楞子房。
這種房屋精巧漂亮,但美中不足的是,樓梯太過窄陡,人上下樓需格外小心。
林悠悠把鑰匙遞給林毅,兩手並用,吃力地提起行李箱。
可剛走出半步,手裡箱子就被人一把給搶走。
沉甸甸的小碎花兒行李箱,在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中輕得像羽毛,沒重量似的。她呆住,眼睜睜看著肖馳提著她的箱子上樓,他背影寬大,右手袖口往上挽,露出一截修長漂亮的手臂,膚色古銅,臂肌緊碩,看著特性.感。
林悠悠想起那隻手臂有力的擁抱,微微臉紅。
「上樓自己小心點兒。」肖馳淡聲扔過來一句話。
她抿嘴笑,甜甜地應他:「好。」
單間在三樓,很幸運,兩間都是陽台正對邊湖的觀景房。
林毅拿鑰匙打開兩間房門,走進靠里的一間,環顧打量,「還不錯。」說著,回頭看林悠悠,「姐,這屋靠裡邊兒,比那間清淨,就住這兒怎麼樣?」
林悠悠探首瞧了瞧,屋子有洗手間有觀景台,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嗯。」她點頭。
肖馳把小碎花小箱子提進去,放好。
林毅打了哈欠,也把自己的行李提進去,放在碎花箱子旁邊。
肖馳抬起眼皮瞧他,語氣不善,「幹什麼?」
林毅皺眉,有點莫名其妙:「放行李啊,馳哥,我不是跟我姐住一屋麼?」
肖馳:「這兒就一張床,你怎麼跟她住?」
林毅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孩子氣地爭辯:「馳哥,咱倆是親姐弟,有什麼不能住的。小時候我和我姐還一起光著屁股滿屋爬呢!」
肖馳面無表情,「還當自己一兩歲呢,不知道男女有別?」
「……」林毅這才反應過來,撓撓頭,不知從哪裡摸出個蘋果,蹭蹭,咬一口,含混道「對哦,我和姐姐都長大了,再睡一張床好像是不太合適……那怎麼辦?誰跟我姐住?」
過道上一陣沉默。
半刻,後頭的莊寅傑小聲提議:「要不……我和小舅媽住?」
正低頭點菸的肖馳動作稍頓,側目,冷冷掃了他一眼。
小莊同學訕笑,「我就隨口一說,開玩笑的,開玩笑的。」說完停頓數秒鐘,他想了想,忽的腦子裡靈光一閃,瞬間換上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舅舅你不讓林毅跟小舅媽住,也不讓我跟小舅媽住,是因為舅舅你想跟小舅媽住!是吧!」
話剛落,林毅手裡的蘋果就「啪」的掉到了地上,看向肖馳。
林悠悠被口水嗆住,整張雪白的臉蛋兒瞬間紅個底朝天,也看向肖馳——他真的想和她住一個屋麼?
噗通噗通,她聽見自己心臟飛快。
有點緊張,有點害怕,居然還有點小小的期待是什麼鬼……
眾目睽睽下,肖馳靜數秒,走到莊寅傑跟前兒站定。
「舅、舅舅,」小莊同學咽了口唾沫,乾笑,「您別這樣看著我,我膽兒小,怵得慌。」
肖馳扯唇,皮笑肉不笑,握住莊寅傑那副弱不禁風的小肩膀,下勁兒一擰。
「……呲!」莊寅傑立刻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呲牙咧嘴,眼淚都出來了,「疼疼疼!舅舅我錯了我錯了……」
「皮癢?」
「不癢了不癢了……不敢癢了。」莊寅傑鬼叫,「舅舅放我一條生路……」
肖馳這才鬆手把他丟一邊兒,黑眸看向林悠悠,淡聲道:「你一個人住這屋,他們倆跟我住隔壁。」
林悠悠愣住,「……啊?我一個人住嗎?」
肖馳眯了下眼,眼神里平添幾分玩兒味,「怎麼,讓你一個人住還不樂意?」
「沒……沒有啊。」她紅著臉,兩隻手絞弄衣擺,小聲否認。
他盯著她,似笑非笑,「不想一個人住,那你想和誰住?林毅?莊寅傑?」嗓音刻意壓低了些,「還是我?」
「……沒有沒有。」林悠悠被嚇住了,猛擺手,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怎麼看怎麼像做賊心虛,「我沒有想跟誰住,我就一個人,挺好的。」
肖馳勾嘴角,不逗她了,捏了捏她滑溜溜的小臉,「休息一下,一會兒帶你吃好吃的。」
林悠悠沖他笑,「好呀。」
一旁,莊寅傑和林毅悄悄摸摸站開三步遠,滿臉的鄙夷。
踹翻這碗酸臭味的狗糧,呸!
*
蘭昌的特色美食就是燒烤,其中,烤乳豬更是當地一絕。
外出吃晚飯之前,客棧老闆娘熱情地推薦了幾家附近的烤肉館子,最後,他們選了一家最熱鬧的。
館子的服務員是個皮膚黝黑的姑娘,很年輕,看上去只有十幾歲,笑起來時臉上有兩個小酒窩。
點完菜,小姑娘笑嘻嘻地問:「你們喝點什麼酒嘞?」
林悠悠笑著說,「酒就不要了吧,來四罐涼茶。」
「都來西涼了還喝什麼茶呀。」林毅擺手,沖莊寅傑挑釁地抬了抬下巴,「整啤的還是白的?混喝敢不?」
莊寅傑冷笑,「就你還混喝,得了吧。」
「你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又咋地?」
兩人你來我往地抬槓,人小姑娘干站半天,什麼酒都沒點,不禁有點兒尷尬。最後,是肖馳結束了這場口水仗。
「你們這兒有什麼特色啤酒?」
小姑娘說:「風花雪月。」
「來三件。」
「好嘞。」
「白酒呢。」
「原漿火把液,中度酒。」
「來三瓶。」
「好嘞。」小姑娘拿筆記下,轉身走了。
不多時,兩個摩梭大漢把他們點的酒搬了過來,三件啤的三瓶白的,堆起來像座山。
林毅和莊寅傑相視一眼,全都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心裡發虛。
林悠悠也被這陣仗驚呆了,扯扯肖馳的袖子,壓低聲:「……你叫這麼多酒幹什麼?怎么喝得完。」
「一個二個不是挺能的麼。」
肖馳垂著眸,臉色和語氣都挺淡,倒滿三大後,分別推到兩個少年面前,「喝。」說完脖子一仰,面無表情地就悶完一大杯。
莊寅傑和林毅騎虎難下,沒轍,只能硬著頭皮和他一起幹了。
林悠悠:「……」
夕陽西下,邊湖上飄蕩著幾頁漁舟,年輕的摩挲摩梭姑娘在船頭唱歌,清脆的歌聲猶如黃鸝。
不知不覺入夜了,成片的繁星爬上夜空,穹隆清澈澄明。
附近唯一的一間酒吧里,依稀傳來沙啞的男聲,哼唱著不知名的民謠。
館子裡,啤酒瓶子散落一地,莊寅傑和林毅都喝高了。一個半趴桌上,抱著酒瓶子傻笑;一個強撐清醒,大著舌頭胡天海地吹牛。
「馳哥……」林毅眼睛打懸,抓著肖馳的肩膀說:「您不知道,我真的特別特別特別崇拜您——您和洛奇路易斯那場世紀之戰,我、我視頻都看了七八百遍我告訴你……」
肖馳極淡地嗤了聲,喝酒吃肉,沒有說話。
「不、不相信啊?」林毅皺眉,手一揮,胸口拍得跟放悶炮似的,「我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您什麼人物,拳壇傳奇,遠古神話,全亞洲的驕傲……」說著,忽然又哈哈大笑起來,伸手勾住林悠悠脖子,「姐你真是特牛逼!肖馳能讓你給收了,你不愧是我……嘔!」
林悠悠:「……我的……衣服……」
林毅:「嘔嘔嘔……」
她氣得跺腳抓狂:「林毅我要殺了你!」
邊兒上一個人傻樂的莊寅傑打了個酒嗝,嘲笑,「想當年,我舅舅一個人能面不改色挑翻整個兒國家隊,和他老人家拼酒,媽的智障。」
*
十分鐘後,肖馳把兩個少年弄回了客棧。
林悠悠則獨自回屋洗澡換衣服。
看著袖口上的不知名某物,她小臉一垮,難過得快哭出來。這件衣服是她為了旅遊拍照專門買的,被林毅這麼一吐……
靠。
她鬱悶地皺眉,換上睡裙,挽起長發,然後把髒衣服拿到衛生間去洗。在洗漱台上尋找半天,並沒有發現洗衣液或是肥皂,她沒辦法,只能拿香皂湊合著用。
打出泡沫搓洗一陣兒後,林悠悠擦了擦汗,伸手擰開水龍頭。
不料「鏘」的聲,老舊龍頭竟被她一下兒掰斷,霎時間,水流如注激射四面噴出,林悠悠躲閃不及,瞬間被從頭到尾澆成了落湯雞。
幾秒後,渾身淌水的姑娘逃也似的跑出了衛生間,山區氣溫本就偏低,此時冷風一吹,凍得她瑟瑟發抖。
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今天算是體會到這句話的真諦了。
「……」她抬手抹了把臉,忍著冷,拿手機給客棧老闆打電話。
通了。
嘟嘟嘟嘟——
沒有人接。
林悠悠咬牙,一連撥出三四個,都是無人接聽。她擰眉,手指在通訊錄里無意識地翻動,突的,停在一個名字上面。
數秒鐘後,有人手機響了。
肖馳剛洗完澡,隨手擰緊水龍頭,從衛生間出來,接起電話,「餵。」
聽筒里,姑娘的聲音帶著輕微顫慄,冷得上牙磕下牙:「肖……肖馳?」
他眉心瞬間擰成一個川字,「出什麼事兒了?」
「我……」她結結巴巴,委屈得快要哭出來,「我房間的水閥被我掰斷了,現在整個衛生間就跟下雨一樣……」
「待著。」
肖馳掛斷電話,隨手抓起條短褲就出去了。
「邦邦」,有人拍門。
林悠悠來回搓著手臂,覺得冷,「誰?」
「我。」
「……」她吸了吸鼻子,眼皮紅紅的,把房間門打開。
肖馳側身進來,抿著唇,臉色不大好看,視線掃過她時先是皺眉,而後,眸光驟然就黯得可怕。
姑娘像剛從邊湖裡撈起來,從頭到腳都在滴水,晶亮的眼霧蒙蒙的,身上的白色睡裙幾乎半透明,黏在身上,貼合一身妖嬈曲線,細腰豐胸,長腿筆直……
察覺到他的眼神,林悠悠心裡毛毛的,有點怕,小聲問道:「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半刻,肖馳漆黑的眸直勾勾落回她臉上,眯眼,「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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