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坦誠(粉紅票570加更)

  「……竇修撰說,是個女童,也不拘學什麼,知道些大道理就行了。」姜有恭言詞客氣,語氣里卻透著倨傲,「又有竇侍郎說項,我礙臉面不過,雖然知道自己學識淺,也只好硬著頭皮來了。」

  竇家僅京官就有三個,他只好以官職相稱。

  竇世榜連聲道謝,請了杜夫子出面相陪,又親自安排姜有恭在西竇的外書房住下,撥了兩個小廝,兩個丫鬟,兩個粗使的婆子給他用,請了竇昭出來給姜有恭禮了行,定下了開課的日子,這才回東竇。

  二太夫人問兒子:「這人如何?」[

  竇世榜苦笑:「學問倒是一等一的好,可這脾氣……也不知道留不留得住?」

  二太夫人皺眉。

  竇昭則是氣得想罵人。

  父親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的呆著,這個姓姜的哪裡是來給她做西席的,分明是來敷衍了事的!

  明明已是耳順的人了,還在謹守什麼男女大防,講課的時候要支個屏風將自己和竇昭隔開,還動不動就說他在何閣老家如何如何。講課的時候也不管竇昭聽不聽得懂,自顧自地坐在那裡講,講完就走人,仿佛竇昭是個榆木疙瘩,他講的再好竇昭也沒辦法領會,他講的再差竇昭也不知道,課講的十分勉強。而竇世英還許了他一年四季的衣裳之外,還有一百兩銀子的束修。

  不過是欺她是女孩子罷了。

  正好那天竇啟俊在家,姜有恭給竇昭講

  竇昭請了一天假,在田莊的宅子門口迎接陳曲水。

  陳曲水沒有看見大人,有些詫異。

  竇昭只當沒看見,笑著將陳曲水請到早已準備好的書房。

  三間的青磚瓦房,一明兩暗。東邊是內室,後面帶個暖閣;西邊是書房,後面帶個套房。門前種著一株海棠,一株杏樹,屋後種著一片竹子。青磚鋪,高麗紙糊,黑漆家具上擺著青花瓷的茶盅,宋白瓷的花觚里插著一高一低兩枝大紅芙蓉花,卻有股清怡之氣撲面而來。

  陳曲水頓時眼睛一亮。待端起茶盅,見那茶水湯色燦黃,香味清雅,喝到嘴裡,滋味醇厚,回甘悠久,竟然是今年秋天剛上的鐵觀音,喜悅之情躍於眉上,高聲贊了聲「好茶」。

  竇昭微微一笑。

  人癖不可與交,以其深情也;人疵不可與之交,以其真氣也。

  陳曲水半世坷坎,還能被一片景,一杯茶打動,可見其真性情。

  她低頭喝了口茶,讓鐵觀音甘鮮的味道在心肺間打了個滾,這才笑道:「不知先生以後有何打算?」

  陳曲水眉角微揚,似在詢問她的用意。

  竇昭也不隱瞞,坦然地道:「久在蘭室不聞其香,久入鮑魚之肆不聞其臭。東巷街少了別館主,只怕非陳先生久居之地,我欲請先生在田莊住下,隨時請教學問,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陳曲水目光微凜。

  竇四小姐的話是有深意的。

  他剛到東巷街的時候,曾遇閒幫敲詐,若不是別剛毅出手,他哪能毫髮傷地脫身!

  陳曲水想到了大限在即的別剛毅和即將投靠竇昭的別氏姐妹,隱隱有些動心。

  他早已認命,現在別所求,只希望能平平靜靜、安安穩穩地走完餘生。

  而且他還有些放心不下別氏姐妹,希望能報答別剛毅這些年對他的照顧之情。

  陳曲水沉思良久,正色地問竇昭:「女子才便是德,不知道竇四小姐為何執意要請坐館先生在家講經史?」

  既然有些事要託付給陳曲水,有些事還是開誠布公的好。

  這是竇昭用人的原則。[

  「我的事,陳先生想必都打聽清楚了。」她沉吟道,「從前我很肯定,王氏既然已經為妾,竇家為著名聲,論如此也不會把她扶正的。結果我錯了。曾貽芬的起復。王行宜的得勢,五伯父的野心,王氏不僅被扶正,我,也成為了王、竇兩家較量的棋子。」說到這裡。她端起茶盅來慢慢地喝了一口。聲音也顯得有些黯然,「我常常想。年幼時我力掙扎,現在我已經長大了,難道還要繼續過著那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日子不成?而且最多十年。王、竇兩家就會分出勝負,到時候我又將何去何從呢?」

  前世,王行宜和竇世樞只用了九年,就分出了勝負。

  這一世。雖然情況有變,但誰又能保證竇世樞能改變歷史。成為贏家呢?

  前世,她只是個可有可的草芥尚被王映雪嫉恨,這一世,她名下有西竇一半的財產……

  竇昭放下茶盅,茶蓋和茶碗輕輕撞擊,響起清脆悅耳目的碰瓷聲,在這寂靜的書房裡顯得格外的響亮。

  「從前,我只知道竇家待我不好,王氏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我從來沒有仔細想過,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她聲音清亮,「現在我才看清楚,廟堂雖遠,可一個小小的風浪打過來,都會演變成驚濤駭浪,傾刻間就能讓我陷入滅頂之災。從有我只盯著身邊的一些人和事,看著風生浪起也不知道與自己有什麼關係,更不要說如何的躲避了……」

  前一世,她直到做了侯夫人才慢慢了解到廟堂和內宅的關係。這一世,王、竇兩家的恩怨讓有了更深的體會。她受閨閣女子身份的限制,註定只能通過其他的人來了解外面所發生的一切,這讓她萌生了找一個人來代替她的眼睛替她觀察的想法,陳曲水疑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好人選了。

  陳曲水恍然,道:「以銅為鑑,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鑑,可以知得失,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

  「不,不,不。」竇昭笑道,「我還沒有那麼大的野心,我只是想保住我現在的所有,不被人窺視,不被人覬覦,不被人利用,不被人出賣,不被人擺布……而已。」

  陳曲水不解,含蓄地道:「可四小姐今天所擁有的一切,不就是竇家給的嗎?」

  「陳先生可能還不知道,」竇昭含笑地望著陳曲水,「王氏扶正之前,我舅舅替我作主,西竇將一半的財產劃到了我的名下作為陪嫁,目前由東竇二房的三堂哥幫我打理。」她將趙、竇兩家的協議告訴了陳曲水。

  豆大汗珠從陳曲水的額頭滴落。

  他住的地方是東巷樓,潑皮閒幫的聚集地,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半點風聲。

  這說明什麼?

  他駭然睜大了眼睛。

  有人不希望這件事傳出去。

  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會對哪些人有好處?

  「竇四小姐,」陳曲水自詡是個冷靜的人,此時也忍不住用手擦了擦額頭,「你的處境……實在是……堪優……」

  「這就看你怎麼看,怎麼想了。」竇昭不以為然,輕鬆地笑道,「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至。好事有時候可以變成壞事,壞事有時候呢,也可以變成好事。把那筆財產握在手裡,再培養一批能頂得上事的人,我們大可黃鶴樓上看翻船,不管是王家贏了還是竇家贏了,他們恐怕都奈何不了我吧?」她朝著陳曲水盈盈地笑著,「我與其是想請陳先生做我的西席,不如說是想請陳先生當我的老師,教我如何避凶趨吉,過上舒心暢快的小日子。」

  如果竇昭是個男孩子,陳曲水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可竇昭是個女孩子……

  他猶豫道:「不知道竇四小姐訂親了沒有?」

  竇昭笑道:「我沒準備嫁人!」

  陳曲水愕然。

  竇昭笑道:「竇家人丁興旺,我有目前已經有十一個侄兒了,而且以後還會越來越多,我又何必嫁人?」

  嫁了人,她會生兒育女,是某一個人的妻子和母親,能依靠的只有丈夫和兒子;不嫁人,她永遠是竇家的姑娘,能依靠竇家所有的人,選擇更大!

  「但是……」陳曲水沒有辦法贊同,「你總不能一輩子孤孤零零的吧?」

  她已經結過婚,已經生兒育女,不過如此。

  但這些事,竇昭沒辦法向人解釋,她只能說:「目前為止,這是最好的辦法吧?天下的事哪有一成不變的呢?等我們站住了腳根再說吧!昂首挺胸地活著,可比嫁人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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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寫得很不順利,這是第三稿了,時間拖得有點晚,非常的抱歉,今天的更新大家還是明天早上起來看吧!

  o(n_n)o~

  ps:這文結構比較大,然後我設定了幾個政治事件做背景,後來發現太複雜了,寫的時候就合併了一些,有些很快檢查出來了,有些可能還沒有發現,年份上出現了些問題,有疑問的大家可以在評論區里留言。

  目前把宮變的時候統一改成了承平二十年,這樣閱讀起來可能會清晰些。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