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結盟

  姜儀猶豫片刻,恭謹地坐了下來。

  宋墨這才溫聲道:「你在神機營做得好好的,還剛剛升了總旗,怎麼突然要調到五城兵馬司?你也不要跟我打馬虎眼,說什麼神機營里辛苦,我問過你在五城兵馬司的頂頭上司了,他說你到現在還是每天寅時就起,圍著護城河跑兩圈才去衙門。這可不是一個怕苦的人能幹出來的事。」

  姜儀垂著眼瞼,半晌都沒有做聲,手卻緊緊地握成了拳。

  馬友明氣他吞吞吐吐,自己把他當成過命的朋友,他卻把自己當成路人,憤然地一腳踢在了他的椅腳上,不悅地道:「別人以為你在秋圍上拿了個第三的好名次,就能和世子爺平齊平坐,那是世子爺為人謙和,不和你計較這些,你別把好心當成了驢肝肺人,給臉不要臉!」[

  姜儀苦笑:「馬大哥,我若是想瞞著世子爺,這些日子也不會跟蹤世子爺了,總想找個機會和世子爺巧遇了。我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馬友明想到剛才宋墨說姜儀頭髮濕漉漉的話,恍然大悟。

  原來宋墨早就知道姜儀跟著他,所以才讓他去把姜儀叫來的。

  宋墨微微地笑。

  馬友明沉聲道:「這裡沒有別人,世子爺和我都沒有把你看外,你有什麼話說不得?」

  姜儀的表情更為苦澀。

  他突然拿起剛才給宋墨倒酒的酒壺,對著壺嘴就咕嚕嚕大口地喝起酒來。

  馬友明不禁朝宋墨望去。

  卻看見宋墨正笑容寬和地望姜儀。

  馬友明心中一動。

  宋硯堂心智可真是堅韌。

  這麼大的簍子,他都能不動如山。

  若真到了那一天,他也能慷慨赴義吧!

  馬友明想到這裡,熱血沸騰。

  人生誰一死,端看是重於泰山還是輕於鵝『毛』。

  能和宋硯堂這樣的人物走一遭。也算是沒辱沒自己的一個名字!

  仿佛拔開了滿天的烏雲,這些日子壓在他心頭的驚恐不安頓時在陽光下煙消雲散,讓他的心也跟著亮堂起來。

  宋硯堂自不必說,自己好歹也是朝中最年輕的將領之一,加上姜儀這個能在秋圍上勇奪第三的傢伙,他就不相信,還闖不出條生路來!

  若真是走了麥城,那也是命,是運。誰也不怨。[

  他豪情滿懷,不知不覺中坐直了身子。

  而那邊姜儀在灌了大半壺下口綿柔後勁卻霸道的陳家釀之後,終於有了開口說話的勇氣:「去年六月六,我去幫王大人曬書,意間發現一本穆武王的兵書。一時間愛不釋手,又怕被王大人家中的人看見失了禮儀,就躲在書房的屋樑上翻閱。結果看到了一半,王大人和個中年青衣文士走了進來,我就更加不敢動了。誰知道他們喝退了身邊的小廝,還讓人守在書房四周,悄悄地說起話來。

  「書房高大軒朗。我在東邊藏書的屋樑上,他們在西邊的宴息室,相隔的有些遠。王大人和那文士具體說了些什麼,我聽不清楚。不過。王大人顯得有些激動,面『色』陰沉地屋裡子打了好幾個轉,高聲問了那文士一句『以何為憑』。

  「那文士就呈上了一塊玉佩,並道:『這是王爺十五歲那年秋圍『射』死一隻老虎。皇帝親手賞的,天下間只有這一塊。決重複。』

  「王大人躊躇了片刻,才接過了玉佩。

  「那文士又道:『只要事成,入閣拜相,不在話下。』

  「王大人沒有作聲,那文士就起身告辭了。

  「我嚇得身子都僵了。

  「王大人一離開書房,我就迫不及待地從後門溜了出去,又從前門走了進去,裝著剛剛從外面進來的樣子。

  「後來我發現,遼王送給王大人的禮,遠遠高於其他衛所的都指揮使,不僅如此,我還意間聽王家的仆『婦』暗中譏諷王大人新收的一位姿容絕美的通房,吃塊五花肉就說好,還喜歡用泡的辣白菜伴飯吃……

  「王大人待我有知遇之恩,我理應和王大人共進退才是。可我還有祖父祖母,叔伯兄弟,一大家子人,怎麼能連累他們?」

  他說著,歉意地瞥了眼馬友明:「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思來想去,只好求了馬大哥……沒想到世子爺待我如何照顧,不僅立刻把我調去了五城兵馬司,還在五城兵馬司里給我安了個總旗的位置,我……」他面『露』愧疚,「我見世子爺和顧玉那麼好,顧玉又頻繁出入禁宮和遼東,我有心給世子爺提個醒,又怕世子爺嫌棄我多事,這才猶豫不決,只好有事沒有事的時候跟在世子爺的身後,看有沒有機會跟世子爺說上兩句話……」

  高麗,靠近遼東。

  喜歡吃五花肉,辣白菜,也就說,王旭新收的那位通房,是個高麗女人。

  難道遼王和高麗牽上了什麼關係?

  馬友明的神『色』微變,朝宋墨望去。

  宋墨正慢條斯理地用茶蓋拂著茶盅里的浮葉。

  他神『色』怡然,面『色』如常,和煦地對姜儀道:「多謝你這麼關心,我也是剛剛知道這件事,原想和你私底下說上兩句話,派人去找了你幾次,可惜都沒有找到人,這才發現你的異樣。話已至此,我們本應該心昭不宣,不過,我還是要借著馬大人問我的話問你一句你對遼王和太子怎麼看?」

  姜儀霍霍起身,差點帶翻了身後的圈椅。

  「世子爺,」他朝著宋墨抱拳作揖,「我們姜家滿門忠烈,斷然沒有謀逆之人!」

  宋墨含笑頷首,重新請他坐下,又親手給他和馬友明斟了盅酒,然後端著酒盅站了起來,凝聲道:「馬大人。姜儀,請飲了此杯酒,以後禍福與共,生死相托!」

  馬友明和姜儀都很激動地站了起來,舉起酒盅和宋墨輕輕地碰了碰,很乾脆地一飲而盡。[

  宋墨欣慰地笑了笑。

  三個人重新落座。

  宋墨把對竇昭說過的關於神機營的重要『性』對馬友明和姜儀說了一遍。

  不再像盲人『摸』象,兩人眼睛一亮。

  馬友明索『性』道:「世子爺,您既然事事心中都有數,肯定也有了對策。」他說著。朝姜儀望去,姜儀朝著他點頭,示意自己願意尾其後,他心中大定,繼續道。「我們都是粗人,您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就是,別的我們不敢說,世子爺指哪打哪,決二心,我們卻是能做到的。」

  如果想避開這場風波。宋墨還的確需要馬友明和姜儀幫忙。

  「既能坐在這裡說話,就是旁人。」他沒有客氣,乾淨利索地道,「剛才我也說了。遼王若想成事,內侍、金吾衛、神機營、行人司、內閣大臣、封疆大吏,缺一不可。行人司、內閣大臣、封疆大吏還好說,那是奪宮之後的事了。當今之急,是內侍、金吾衛和神機營。內侍和金吾衛由我負責;馬大人在神機營。負責盯著王旭,通過王旭的動向,我們就可以了解遼王的動向,沒有比這更方便快捷的辦法了。姜儀你負責觀察五城兵馬司的動靜,然後趁機多多接觸五軍營的人,五城兵馬司和五軍營,他們必定會收服其中一個。我們在暗,他們在明,發現蹊蹺的機遇很大,到時候對方怎麼用兵,就會全暴『露』在我們的面前。」

  馬友明和姜儀不住地點頭。馬友明道:「如果對方再『逼』問我,我怎麼回答好?」

  「你就說神機營向來以王大人馬首是瞻即可。」宋墨沉『吟』道,「但你千萬要記住了,收些薄禮可以,切不可寫下什麼白紙黑字的東西,遼王成事還好說,如果遼王敗『露』,你就算躲過了這一關,依舊有可能萬劫不復!」

  「世子爺放心。」馬友明忙道,「我一定會小心的。」

  姜儀欲言又止。

  宋墨卻像看中了他的心思似的,笑著對他道:「我們三個人在醉仙要喝酒,瞞不過有心人。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你求了馬大人請我喝酒,答謝我把你調到五城兵馬司之恩。等過些日子,我會漸漸把你升至南城指揮使甚至是五城兵馬司的僉事或是同知,方便你行事!」

  這樣一來,姜儀才有身份地位和五軍營的人交際應酬。而且會給別人一種錯覺,覺得姜儀是通過馬友明的路子巴結上了宋墨,才步步高升的,還可以讓宋墨、馬友明、姜儀的交往變得正常。

  姜儀驚愕得嘴巴可以塞下一枚雞蛋。

  馬友明則在短暫的錯愕之後笑著拍著他的肩膀:「還不快謝謝世子爺!」

  姜儀臉漲得通紅,忙起身向宋墨道謝。

  宋墨笑道:「也不知道你這指揮使能做幾天,能做幾天總比從沒做過好。」

  姜儀就是說出王旭之事時還有些顧慮,現在卻只有心悅臣服。

  他肅然起身,恭敬地給宋墨行禮,正『色』地道:「在下定不辜負世子爺的苦心,把五城兵馬司和五軍營的事打聽得清楚。」

  宋墨笑著點頭。

  三個人又商量了些細節,直到華燈初上,才各自回府。

  宋墨先去了書房,和嚴朝卿說了半天的話才回內室。

  竇昭正在燈下翻著厚厚的冊子。

  宋墨瞥一眼,卻是外院歷來當值的仆『婦』名冊。

  他有些意外,笑道:「陸鳴這麼快就把東西給弄好了?」

  「嗯!」竇昭笑著起身去幫宋墨拿了件家常的道袍,笑道,「還很細心地把冊子撣了灰,弄乾淨了才送過來。」

  宋墨由小丫鬟服侍更了衣,在炕上坐了,愜意地喝了口熱茶,笑道:「記他一功!」

  竇昭抿了嘴笑,讓甘『露』把冊子收好,準備明天再看。

  宋墨就把醉仙樓的事告訴了竇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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