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好一個應須駐白日,為待戰方酣。」
「此子假以時日怕又是大唐一詩詞大家啊!」
李世民想的很興奮,不過也難怪如此,大唐武功極盛,四海八荒已無敵手,雖有《貞觀大典》出世,但在文治上卻並無多少建樹。
《貞觀大典》只是歸納總結前人智慧,雖然可流芳百世,但和真正的文學大家比起來卻是有些遜色了。
一直以來,姬松的存在不光是武功上的成就,詩詞上的成就更是讓他成為了大唐的一個標杆。這些年來雖有不少詩詞出現,但也只是眼前一亮,並無多少出彩之處,更別說說流傳千古的名作了。
但今日,這首《戰城南》卻是打破了這個禁錮,終於,終於大唐出現了一位能和姬松比肩的詩詞大家了。雖然只有一首,年紀也不大,但正是因為如此才顯得難能可貴!
隨後他看向姬松,笑道:「子毅,此詩如何?可能入的你的眼?」
「慚愧,此詩不管是意境還是用詞都已是無可挑剔,更可貴的是典故也用的恰到好處,不難看出,此詩確是不錯!」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側目,這是承認了?
程咬金更是放肆大笑起來,得意揚揚道:「那是老夫的侄兒,嘿嘿!」
盧氏官員臉瞬間黑了,但此時他們卻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誰讓這老匹夫今日為盧氏子弟揚名了呢?這人情得認!
姬松搖了搖頭,看向姬先成,笑道:「先成,這弟子怕是推脫不得了,老夫也是沒辦法啊!」
姬先成:「.」
「哈哈哈~子毅,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要是不想要老夫收如何?能得英才而育之,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房玄齡不知何時站了出來出聲道,說實話他確實動心了,幾個孩子不成器,要是能教出一個弟子出來,將來也能為房家爭些顏面。
「行了,都半截身子埋土裡的人了,就別耽擱人家了。」程咬金一臉嫌棄的樣子氣的房玄齡差點噎死,指著這混蛋愣是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一棒槌,你和他置什麼氣?閒的啊!」杜如晦實在看不過眼,瞪了這老不修一眼連忙拿住老友。
「哼,老夫不和你一般見識,呸!匹夫哉!」
程咬金也不在意,今晚他算的拔了頭籌,氣死這些老傢伙,讓他們一直說自己是百官之恥,還說自己做的詩不堪入目?
哼,老子不行,但老子侄兒可以啊!
李世民扶額哭笑不得,實在是拿這個混蛋毫無辦法,只能瞪了一眼,讓他收斂點。
或許是害怕皇帝給他穿小鞋,又或者是得意夠了,程咬金終於安靜了下來。這時李世民才將目光聚集在姬松身上。
「子毅,現在可要輪到你了,還不快快到來,朕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李世民催促道。
其他人也都熱切地看向姬松,今日眾人可算是開了眼界,不但佳作頻出,還出了一位少年天才。現在就看這位被大唐文人奉為追尋目標的大唐郕國公了。
「既然大家看的起,本公也就不揣這了.且容本公思慮片刻!」
姬松一看就知道今日躲不過了,既然如此,那就背上一首吧!到了今時今日,他的臉皮早就連的比之長安城牆,反正抄都抄了,也不差這一首,就當是為激勵大唐文人墨客再接再厲,再創輝煌了。
他閉目養神,眾人都還以為他在構思,都沉住呼吸靜靜等待起來!
猛地,睜開眼睛,大手一揮:「來人,拿筆來!」
早已準備多時的陳壽立即讓人將案几上的東西端下,將筆墨紙硯奉上,眼巴巴地看著姬松。
提筆寫下《破陣子》,站在姬松身後的房杜二人一愣,立即就知道這又是一首新的詞牌,如此更是期待不已!
李世民已經坐不住了,輕聲來到姬松身後,擔心打擾到他,示意眾人不必多禮!
微微一頓,連筆一蹴而就,寫下此詞的第一句: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此句一出,眾人立即心中一悶,當房玄齡輕聲道出後,將軍們好似回到了那個令他們盪氣迴腸的戰場。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里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肅殺之氣躍然紙上,就算是文人也都感覺一股豪氣直衝腦門。
醉夢裡挑亮油燈觀看寶劍,夢中回到了當初的各個營壘,接連響起號角聲。把烤牛肉分給部下,樂隊演奏北疆歌曲。這是秋天在戰場上閱兵。
一個醉字,一個夢字令人遐想無限,他為什麼要醉?又為什麼要做夢?此時,不知何時平陽和長孫悄悄來到跟前,當看到這幾句後,平陽唰地一下眼眶都紅。
輕聲道:「他那段時間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好幾次都看到他半夜醒來在院中度步,隨後又去書房一待就是大半夜,天不亮就又起來。」
「我想去問,卻又知道毫無用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為大軍殫精竭慮。在和大食人大戰的那段時間,他每日的睡眠不足兩個時辰,我勸過,盧國公他們也勸過,但都沒用!」
「世人只知道他打勝了兩場足以載入青史的戰爭,但誰又知道他到底付出了什麼?」
眾人沉默無語,看著比之當初清瘦許多的姬松,李世民好似看到當初那個仿若畫中走來的青蔥少年。十五從軍到如今,已是近三十年過去了。
看著他的雙腿,他心中一揪,心好似被人抓住了一樣難受極了!
姬松此時不被外物所影響,寫著寫著就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外界的一切話語都聽不到了。只有腦海中的戰爭場面,熟悉的人死了,無數的敵人倒在大唐的鐵騎之下。
旌旗翻滾,好似長龍一般在空中飛舞。它張牙舞爪,不可一世,向世界宣示著他的霸道絕倫!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猛然,畫面突然急促起來,奔馳的軍馬騎兵,宛如驚雷的張弓射箭聲,隨著房玄齡越加急促的聲音讓氣氛突然緊張起來。
他們可以想像的到,在兩軍交戰之際,一點稍微的失誤都有可能導致這場戰爭失敗。在如此緊張時刻,作為大軍統帥的姬松,卻宛如磐石,獨坐在戰車上指揮若定,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好似世上沒有什麼能讓他的感興趣,眼中只有數十萬大軍廝殺的戰場。
亂矢飛舞,巨石橫空,戰火紛飛屍橫遍野
這裡有男兒的豪氣,有大唐將士的悍勇,也有無數的悲涼和死亡。他好似在指揮這棋盤中的棋子,眼中只有輸贏,沒有其他。
將士們英勇殺敵,將軍們一馬當先,不管是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死亡旋渦,都不能阻止他們的前進。
揮舞著戰刀,搭弓射箭,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令人讚嘆,就像是一副生動的畫卷,在向人們展示戰場的唯美藝術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房玄齡顫抖地念出這一句話,他心中已是沒有其他,這句話好似說出了他的心聲一般,引起了極大的共鳴。
想想自己這些年執政大唐,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替君主完成建立盛世的大業,取得世代相傳的美名,這不就是他們這些文人的必勝追求嗎?
「得此句,雖死.無憾矣!」杜如晦心中好似放下了千斤重擔,自己的心血沒有白費,盛世已然到來,他們了卻了君王的天下事,也贏得了生前身後命,還有什麼不能放下的呢?
不同於他們,李世民卻感覺腦子嗡地一下,失去了所有感知。
他在說明自己的志向嗎?是在告訴朕他的理想已經完成了嗎?或者說,他有了隱退的想法?
李承乾更是欲哭無淚,你倒是完成了心中志向,但孤還沒有開始呢,沒有你,孤怕是要花費十倍以上的功夫才能達成啊!
不行,說什麼都不能讓姬松退了,不然自己怎麼辦?
不過,當他看到姬松寫下最後一句時,猛然頓住了!
只見狂草下的白紙上,一個重重的墨滴滴落在紙面上,好似要將自己一生畫上一個圓圓的句號一樣。
「可憐.白髮生!」
所有人都噤聲了,李世民好似想到什麼,猛地撥開姬松腦後的頭髮,當看到裡面的情景時,頓時眼睛都紅了。
「何至如此,何至如此啊!」
他失聲之下吸引了眾人,當都將目光聚集在姬松腦後黑白相間,好似白雪的頭髮後有人更是驚呼出來!
「閉嘴!」
李世民就像是惡龍一般狠狠地叮囑驚呼出聲的那名官員,嚇的那官員癱坐在地,這才看向面色平靜的姬松。
「你你為何不早說啊!」
「早知道,早知道,朕」
姬松露出宛如清晨朝陽般的笑容,輕聲道:「無礙的,臣不後悔!」
不後悔.不後悔.
李世民腦中全是這三個字,身後的長孫已是淚流滿面。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長孫猛地看向平陽問道。
「就在大食聯合昭武九姓,以及十餘西域諸國,號稱百萬大軍東征大唐的那天晚上」
「那日,當得知大食軍情後,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中整整三天,當出來後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為了不讓眾多將軍和將士知道,怕影響軍心,是我親自為他染的發.」
「為什麼不告訴本宮?」長孫怒氣勃發。
平陽平靜地看著長孫,面無表情道:「告訴你?告訴你什麼?」
「告訴你他一夜白髮?還是告訴你西域危如卵壘?」
「有用嗎?」
「除了亂我軍心,還有什麼用?你們遠在數千里的長安,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還不是一切都需要他來承擔?」
「你」長孫氣急。
「好了,都別吵了!」李世民突然大聲道。
他目光複雜地看向姬松,這一刻,他終於清晰地認知到在西域這兩場大戰中他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
深深地看了姬松一眼,大袖一揮,怒吼道:「今日宴會到此為止,都散了!」
皇帝走了,怒氣沖沖地走,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
是因為姬松的原因攪了今日的宴會?還是因為姬松不告訴自己?又或者是心中怒氣不知道朝誰發?
「爹!」
「父親!」
「老師!」
「子毅!」
「郕國公!」
「大將軍」
皇帝走後,姬潤和姬澤兩兄弟立即就撲了上來,直接跪在父親面前失聲痛哭。
然後是四個弟子,他們眼中全是淚水,都擔心地看著老師。
程咬金,高侃,劉弘基,尉遲恭,李績等人也都目光複雜地看著他。
隨後就是眾多武將,他們知道這場仗打的不容易,當初他們都以為失敗在所難免。但無論多麼絕望,每當看到坐在輪椅上,總是嘴角掛著笑容的大將軍,他們就拋棄了一切的膽怯和絕望。
是啊,有大將軍在,他們有什麼理由失敗?
事實正是如此,當大將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北上恆羅斯,僅僅一日就打敗賽爾德二十餘萬大軍後,他們是何等的興奮和激動?
因為他們看到了勝利的希望,看到了大將軍的強大。
但現在.
勝利的背後是大將軍的殫精竭慮,在他們擔心戰敗的時候大將軍在為大軍想出路,在他們心中膽怯的時候,大將軍帶領弱勢兵力,獨戰大食鐵騎,並且戰而勝之!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他們勝的乾脆利索。
但這背後卻是大將軍的滿頭白髮,和每日只有兩個時辰的睡眠.
姬松環顧左右,抬手摸著兩個兒子的頭,笑道:「痴兒,何必做小女兒之色?我身為大軍統帥,這是我的分內之事,都是應該的。」
「莫哭,男兒有淚不輕彈,莫要讓人看了笑話!」
「爹!」
「嗯?」
兩人擦掉眼淚,默默站在父親身邊,好似唯有這樣才能顯得安心一些,或許這樣才能讓父親不顯得那麼孤單!
「都做什麼?將眼中馬尿都給老子憋回去!」
姬松冷聲道:「大唐的男兒不是婦人,哭哭啼啼的做什麼?哭喪呢?老子還沒死呢!」
「都給老子該幹嘛幹嘛去,誰要是敢掉了鏈子,別說封賞,老子讓你們回家種地去。」
「都散了!」
眾人無奈,只能朝姬松鄭重一禮後離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