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三月,天寒依然料峭。
不過,富豪大戶人家牆角的數枝梅已經悄然開了。
巫神塔上。
一身灰袍的教宗,憑欄而立,望著夕陽下的長安城。
夕陽的餘暉,將整座煙波浩渺的長安城,染成了醉人的金紅色。
這般壯美的景觀,在教宗的眼裡,卻有些闌珊。
巫神殿的威望,如同這夕陽一般,即將日落西山。
千年的榮耀,或許就此退出歷史舞台。而作為神殿的執事人,教宗知道自己難辭其咎,甚至可以說,他就是神殿的罪人。
幾十年前,上一任教宗臨終時,曾叮囑他。
一定要好生管理神殿,不求他恢復往日輝煌,但也要確保神殿地位無憂。
但是,這一切都沒有了。
教宗輕嘆一聲,嘴角滿是苦澀。
自己時日無多,用不了多久就會前往巫神的懷抱。
可想到自己擔任教宗以來,做的這些糊塗事兒,教宗心裡那叫一個煎熬。
若真是見了師尊,該如何向他老人家交代啊。
「冕下,該用餐了!」
身旁的老者,恭敬的提醒道。
教宗年歲大了。
身體一天不日一天,尤其是最近這幾年來,神殿內發生的事情,讓教宗心力憔悴。
作為僕人,看著教宗一天天老去,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再看一會兒!」
教宗輕聲說道。
老僕輕嘆一聲,退後一步,靜靜的等候著。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教宗看著落日,長安,輕聲吟誦了一句。
聽說這句詩是從西部的暴風城傳出來的,如今長安城內人人傳唱。
教宗本來是不喜歡什麼詩詞的。
但如此情境,他方才覺得這詩很是應景,也應情。
不過,就在這時。
一個穿著黑袍的侍者,急匆匆的穿過廣場,走進了巫神塔。
沒過多久,就有侍者在門外稟報:「教宗冕下,從塞外穿回來的緊急奏報!!」
老僕聞言? 立即走出房間? 取來了奏報。
「冕下!」
老僕雙手舉起說道。
「念!」
教宗依舊望著夕陽,淡淡說道。
老僕拆開了捲軸? 看了一眼後? 頓時激動的臉色都潮紅了。
「冕下,冕下? 大喜啊!」
老僕激動的說道:「烈焰神座傳信說,在塞北齊家村? 神殿灰袍巫師楊青頓悟巫神之光? 進階神使……」
教宗立即轉過頭,劈手一把奪過捲軸。
捲軸是烈焰神座加急送來的。
裡面詳細的說了,烈焰神座和楊青在齊家村的見聞,甚至那個望夫歸來的老人說的每一句話都寫的清清楚楚。以及後來? 楊青心有所感? 念及蒼生百姓,於是心有福至,終於領悟巫神之光終極巫術。
看了一眼後,已經是老淚縱橫。
烈焰神座性喜逍遙自由,極少插手神殿事務。但是? 他的信仰卻無比的堅定。不論是在神殿,還是在朝廷中? 烈焰神座的地位甚至於他這個教宗都差不了多少。
正是如此,烈焰神座說的每一句話都極為有分量。
「哈哈……」
教宗激動的鬍鬚都飛了起來。
「巫神之光? 巫神之光……」
教宗眼角擒著淚珠,激動的老淚縱橫道:「巫神保佑啊? 巫神保佑啊? 天不亡我巫神殿……」
老僕同樣激動的老淚縱橫。
巫神之光是巫神殿至高無上的巫術。
巫神之光擁有神跡一般的治癒功能。
甚至可以做到活死人肉白骨。
這種巫術的治療效果? 簡直逆天。
但是,這僅僅是治療效果。巫神之光最重要的意義,是其宗教意義。
巫神之光具有唯一性。
整個巫師世界,只有一個人能夠領悟,絕不可能同時出現兩個。
它是巫神的標緻。
它的出現,代表著巫神的榮光重新降臨人間。
也就是說,它是巫神依然保佑大周的唯一見證。
「王忠!」
教宗冕下深吸一口氣,轉過頭對老僕道:「傳我教宗令,五月初五巫神大典,八大神座務必到場,迎接神使大人降臨人間!還有,傳旨巫神殿,讓他們準備好神使降臨加冕事務,不得有誤!」
老僕躬身領命:「喏!」
待到老僕離去。
教宗這才轉過頭,意氣風發的看著夕陽下的長安。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教宗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了圍欄,眼神堅定的說道。
……
三月中旬的時候。
楊青的車隊,已經進入了銀山關,並沿著官道一路南下,直奔長安。
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原上,風沙瀰漫了前路。
漫天黃沙中,溝壑里的楊樹,悄然抽出了嫩綠的新芽。
一支車隊,在這漫天黃沙中,緩緩前進著。
劉老漢坐在車頭,揮舞著鞭子,穿著一個羊皮坎肩,悠閒的翹著二郎腿趕著車車,的信天游唱的那叫一個騷。
「……青青的楊柳葉子新。
俊俊的妹妹在哥心。
哥哥每天念妹妹喲。
妹妹你可知哥的情。
……」
楊青看著前面趕車的劉老漢。
不由的搖頭苦笑。
本來,這傢伙已經是楊青手下的重要將領之一,掌管著重要的商業運輸隊,同時還是暴風城最大的間諜頭子。
可這老倌兒,卻死活都不同意,換人趕車。
旁人相問是何原因,劉老漢卻道:這才是他的正事兒。
旁人只以為劉老漢諂媚領主大人。
但其實,熟悉劉老漢的人都知道。
這是老倌兒的一個心病。
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少,也就是幾年前的那幾個人。
楊青,阿貴,程猛男,還有神座。
當初幾個人在大漠上過夜的時候,圍著篝火喝著酒,聊起了往昔的一些事情。
話說劉老漢小時候,父母早亡。
無人照顧的他在他的一個叔叔家度過了童年。
但他那叔叔也不是個好東西,趁著劉老漢年紀小,在其老婆的攛掇下哄騙了劉老漢父親留給他的幾畝地。等到劉老漢十三歲的時候,找了個由頭把他攆出去了。
無家可歸的劉老漢,學會了獨立討生活。
後來,他入了地主家做長工。
因為機緣巧合之下,救了地主的一個丫鬟,一個叫倩兒的姑娘。
加上李老漢年輕時長得也是個俊哥兒。
日久月長,就和丫鬟倩兒有了情愫。
劉老漢說,他一生當中最美好的歲月,就是青蔥歲月時,他趕著牛車,倩兒坐在車裡,倆人在青青原野無憂無慮說笑的那段日子。
但是後來,二人的戀情還是被發現了。
倩兒被家主浸了豬籠投了江,劉老漢被餵了藥活埋。
但是誰也沒想到,劉老漢這人竟然雖然二五不著調,但竟然是個天賦異稟的傢伙,天生得抗毒體質。被餵了藥埋進土裡後,竟然沒死,反而爬了出來。
入夜,他潛入地主家,一把火將整個莊園少了個乾乾淨淨。
隨後,他到了江邊,倩兒被投江的那個地方。
他跪了整整一夜。
再後來,他離開了那個地方,從了軍。
打仗,立功,殺人,退伍,當護衛。
當時,阿貴等人聞言,都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劉老漢的肩膀。
結果楊青卻淫蕩一笑問道:「當時你們趕著牛車在青青大草原上就沒幹點別的?」
劉老漢一臉呆滯。
……
信天游的歌聲,隨風飄走。
青青的楊柳,漫天的黃塵。
車隊在風沙中,走過了黃土高坡,走進了渭河平原。
七天後。
遠處的雄城,如同神話中的番天印一樣,蓋在古老的關中大地上。
雄城巍峨,氣象萬千!
長安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