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進宮面聖,兩手準備

  夜濃如墨,月華黯淡,群星失色。

  巍峨宮牆在寒風中默然矗立,遠遠望去,宮殿高低錯落,影影幢幢,白日富麗堂皇的地方此時看起來莫名陰森,像一座堅不可摧的牢籠,關著欲望巨獸。

  陸行越的馬車在宮門口停下,查了身才被放進去,周全只能在外等著,他把用錦囊裝著的東西遞給了陸行越。

  守門的禁衛問:「什麼東西?」

  陸行越沒說話,直接打開錦囊給他看。

  禁衛提著燈籠走近,低頭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正要跪,陸行越收起了錦囊,「我現在可以進去了?」

  「侯爺請——」

  禁衛肅容側身。

  陸行越轉身大步入內,周全眼巴巴地看著,一個勁嘆氣,嘀咕道:「菩薩保佑,佛祖保佑,誰都來保佑!」

  *

  上次來皇宮還是他離都去查案的時候,不過也才兩三個月的功夫,如今再次踏足,卻有種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很快就有小太監來給他引路提燈,陸行越頷首道謝,小太監樂呵呵道:「侯爺別擔心,陛下聽聞侯爺的腿治好了,龍顏大悅,這不,一刻也等不及就要見見你,這也是陛下愛重侯爺,換做常人,這點小事哪值得陛下費心呢?」

  陸行越看了他一眼,這小太監看著面善,是御前總管程進的徒弟。

  他說這些多半是得了程進的授意,程進是御前紅人,最擅揣度聖意。

  「多謝公公提點。」陸行越淡聲道。

  小太監笑了起來,「奴才也不過是傳個話而已,侯爺客氣了。」

  說完這話兩人都沉默下來,專心走路。

  很快,兩人到了御書房門外,陸行越抬頭就對上了程進探究的視線。

  陸行越拱手,「勞煩公公進去通報一聲,說臣陸行越求見。」

  「侯爺這腿瞧著是真好了!」程進笑了起來,更顯一團和氣,他甩了甩拂塵說:「陛下一早就下旨,等侯爺來了,直接讓侯爺進去,不用通報。」

  「侯爺請吧——」

  陸行越頷首,抬步上了台階,程進幫他撩起帘子,露出了滿室明光。

  御書房內燈火通明,當今陛下惠安帝正坐在書案後拿著一本奏摺在看,劍眉緊鎖,威嚴迫人。

  雖然年過半百,但歲月似乎沒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跡。

  明黃龍袍在燭火映襯下熠熠生輝,光彩奪人。

  陸行越只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去,快步上前跪下行禮:「臣陸行越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惠安帝不疾不徐地用硃筆在奏摺上寫了個「准」字,合上奏摺放到一邊才抬頭看向陸行越。

  「起來,走兩步朕看看。」

  「是。」

  陸行越起身在御書房內轉了一圈,行動自如,不見半點瘸腿的痕跡。

  惠安帝驚訝地微微前傾身子,「你的腿徹底治好了?」

  「是,臣妻為臣引薦了一位神醫,極力勸說臣去看看,臣一開始是不信的,神醫多半徒有虛名,沒想到這位神醫名副其實,一手醫術出神入化,不到一月就把臣的腿徹底治好了。」

  惠安帝挑眉,「那神醫是何許人也,竟比宮內太醫都厲害?朕也想見見,若是可用,破例提拔進太醫院也不是不可。」

  陸行越頓了頓,沒有立刻回答。

  惠安帝少見他這猶豫不決的模樣,陸行越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了,他進錦衣衛的時候他就有所耳聞,錦衣衛指揮使常言他不要命,豁得出去,訓練最刻苦,下手最狠,心思也最細膩。

  是以他在錦衣衛里爬的飛快,就算沒有獵場護駕的事,憑他自己的本事,爬到北鎮撫使的位置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他果決冷靜,甚少有優柔寡斷的時候,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把手下的人治得服服帖帖。

  惠安帝頗覺新鮮,好奇地問:「怎麼,不方便說?」

  陸行越沉默片刻,忽然一撩袍擺直直地跪了下來,叩首道:「臣不敢欺瞞陛下,此事另有隱情,請陛下聽臣說完,再治臣的罪。」

  惠安帝一愣,眉頭緩緩皺了起來,「治罪?你何罪之有?說清楚。」

  陸行越跪直身子,沉聲道:「臣因腿疾困擾,鬱鬱寡歡,消極避世,臣妻(1)不忍見臣如此,百般開解勸說,後偽裝成神醫,在藥堂坐診,親自為臣診治。」

  「你說什麼?!」惠安帝難以置信地起身,指著他道:「你再說一遍!」

  「臣之妻即如今的陽都神醫,此事臣一開始便知道,但為成全夫人一番好意,沒有拆穿,誰料後來出了波折,有人綁了神醫以蠱蟲控制她,讓她廢了臣的腿,但她醫術超絕,蠱蟲也無法奈何她,是以保持清醒與幕後黑手周旋,回來後想方設法提醒臣。」

  陸行越眼圈微微泛紅,抬眸看著惠安帝,「臣當時便知此事瞞不下去了,幸得陛下召見,臣願坦白己過,求陛下念在臣妻愛夫心切,一時情急才出此下策,饒她欺君之罪!」

  惠安帝站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這其間的因果關係。

  他皺眉盯著陸行越,聲音威嚴:「那你又是什麼罪?包庇?欺君?」

  「是,臣明知此舉不妥卻仍放縱不管,失了人夫之責,陛下召見才和盤托出,此乃欺君罔上,兩罪相加,求陛下責罰!」

  陸行越再叩首,把所有的罪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惠安帝垂眸看著他,半晌沒說話,沉重的安靜蔓延在空氣中,壓得陸行越快喘不過氣來。

  他不敢起身,就這麼跪伏著。

  過了不知多久,惠安帝忽然問:「你與那沈氏才成婚不足一月,何以處處包庇她?陸行越,別忘了你的身份。」

  最後一句明顯帶了幾分警告意味。

  陸行越心一緊,「臣乃陛下一手提拔的錦衣衛北鎮撫使,亦是陛下親封明英侯,陛下大恩大德,臣沒齒難忘,永不敢負,臣欺君罔上願以死謝罪,但臣妻尚年幼,一片赤誠,醫術精湛,不該因臣之過而受牽連——」

  「若朕一定要治她的罪呢?你也知天家威嚴不可侵犯,愚弄朕,更是罪加一等。」

  惠安帝的質問擲地有聲,陸行越無言以對,半晌從懷中摸出錦囊,取出了裡面的東西,雙手捧起道:「陛下心意已決,臣卻不能眼看著陛下後悔,這是當年陛下賞臣的免死金牌(2),臣願以此換臣妻一條生路。」

  免死金牌在燭火下璀璨流光,惠安帝怔然良久,愕然道:「你竟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

  ——題外話——

  (1)此處該為臣妾,陸行越故意喚的臣妻。臣妾,古代大臣對皇帝稱呼自己的妻妾,妾也是女子謙稱,故後面歲歲面聖自稱妾,而非臣婦!別再因為這點糾結了。

  (2)免死金牌在古代其實是丹書鐵券,但這東西有點點大,不好隨身揣著,所以這裡咱們改動一下,就當它是個金牌好了,主打一個精緻,而且古代丹書鐵券免死次數一到三次不等,本文就設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