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待你不薄,可能甘心

  是夜,詔獄燈火通明,慘叫聲不斷,一直持續到天亮。

  等到天際泛白,陸行越終於頂著一對泛紅的眼出來了。

  太子招供了。

  他交代出了起居注的事,陸行越順藤摸瓜查到了藏書閣,最後所有明里暗裡的線索都指向了春華宮。

  只是起居注被人毀屍滅跡,找不到了。

  陸行越如實上報惠安帝。

  惠安帝看完供狀,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道:「你辛苦了,回府看看嵐歲吧。」

  他眉心的氣顏色繁雜,顯然他心裡遠沒有面上看起來這麼平靜。

  陸行越臨走前低聲道:「陛下保重身體,莫要太過操勞。」

  惠安帝端茶的手一頓,面色稍霽,點點頭道:「知道了。」

  陸行越前腳剛回侯府,後腳就接到消息說貴妃被請去了御書房。

  沈嵐歲正靠在榻上閉目小憩,聞言睜開眼,勾著陸行越的手問:「要結束了麼?」

  陸行越擺擺手讓周全退下,自己在榻邊坐下,把她的手包在自己大手裡,溫聲道:「快了。」

  沈嵐歲順勢靠進他懷裡,陸行越環住她的肩膀,兩人就這麼靠在一起,靜靜地享受難得的溫存時光。

  良久之後陸行越才開口,「案子查到這個份上,已經可以收尾了,接下來就看陛下如何定奪。」

  此案中最無辜的當屬七皇子,莫名其妙被自己哥哥陷害,差點把自己搭進去,後面查出是太子收買了他的人,而太子的心腹又被別人收買,他們兄弟被人挑唆,走到了勢不兩立的境地。

  太子雖然是被人教唆的,但誣陷七皇子和截殺陸行越的計劃都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若心無雜念,又怎會輕易被人挑唆?

  無論如何,太子之位定是保不住了,至於命能不能保住,全看惠安帝心情。

  而五皇子和貴妃這兩個始作俑者……

  沈嵐歲捏著陸行越的手,輕聲問:「陛下會怎麼處置貴妃和五皇子?會殺了他們麼?」

  陸行越搖搖頭,「不好說。陛下當年是真的寵愛貴妃,兩人那麼多年的情誼,想割捨,難。」

  沈嵐歲也覺得,她沉默一會兒,釋然笑笑,「本來也沒指望要了他們的命,讓他們翻不了身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此事牽連極廣,陛下怕是不會再繼續深究下去。」陸行越輕聲嘆息,「水至清則無魚,這前朝後宮,又有幾個人經得起查呢?」

  「不管別人如何,這件事早早處理好,你也不用這麼辛苦了。」

  沈嵐歲轉頭看陸行越,摸了摸他的臉說:「三郎都瘦一圈了。」

  陸行越俯首在她頸窩,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味道說:「案子了結就好了,不是喜歡靈山寺的風景麼?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那邊小住幾日。」

  「好。」

  沈嵐歲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後退的時候被陸行越按住,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

  *

  惠安帝坐在圈椅里,閉眼撐著頭,一動不動,似是已經睡著了。

  御書房內燈火通明,照得龍袍亮的晃眼。

  貴妃只身前來,一步步走向他。

  這短短的幾步路,她腦中閃過了無數回憶,最後又悉數歸於平靜。

  她緩緩跪下道:「臣妾見過陛下。」

  惠安帝沒睜眼,半晌才道:「來了?」

  「是。」

  他沒讓貴妃起身,貴妃卻自己站了起來,走到桌前站定。

  她摸了摸茶盞,已經涼了。

  她輕聲道:「程進怎麼當差的,連茶涼了都不知道,也不給陛下換一壺?陛下脾胃不好,受不得涼。」

  「虧你還記得。」惠安帝終於睜開了眼,他看著眼前依然貌美的貴妃,心中又痛又恨。

  「那你知道朕今夜叫你來,所為何事麼?」

  貴妃抬眸注視著他,輕輕一笑,「陛下都查到靳府了,臣妾想不知道也難。」

  都到了這個時候,她竟然還笑得出來,惠安帝心頭火氣,抓起口供就甩到了她身上,怒道:「瞧你們做的好事!」

  貴妃退後一步接住了下滑的供狀,低頭掃了一眼,臉上笑意逐漸消失。

  她還有靳家,這些年作惡太多,手上有多少條人命,早就記不清了。

  看了這些供狀,有些人她甚至都想不起來是誰。

  可她知道,自己無力回天了。

  後面那些她沒再看,她提著裙擺再一次跪了下來,神情一如既往的鎮定,她輕聲道:「陛下,這些事都是臣妾做的,是臣妾指使的,與五殿下無關,臣妾鬼迷心竅,作惡多端,死不足惜,但五殿下是陛下的兒子,求陛下看在他不知情的份上,饒他一命。」

  她對著惠安帝重重一叩首,伏地不起。

  惠安帝胸膛急促起伏,氣紅了眼,「他不知情,你當朕是三歲小兒麼?」

  「陛下——」

  貴妃抬起頭,懇求地看著他,「臣妾只有一個兒子,也算是臣妾留給陛下的唯一念想,難道陛下就這麼恨臣妾麼?連一點血脈都不肯放過?」

  「這話你說著不虧心麼?」惠安帝暴怒,揮手掃落了滿桌擺件,噼里啪啦的聲音此起彼伏,外面候著的人聽得心驚肉跳。

  「你為了一己私慾,給陸宴寧下藥,想毀了她的名聲,為自己鋪路,呵呵……」

  惠安帝氣極反笑,失望地看著貴妃,「你也是女子,你怎麼能想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去害另一個女子?老五是朕的血脈,難道行越不是麼?」

  貴妃心一緊,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你們幾次三番加害行越和嵐歲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們也是孩子,是別人的念想?」

  貴妃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做都做了,臣妾現在說什麼都沒用,陛下息怒,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惠安帝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會兒,疲憊地說:「朕捫心自問,從未虧待過你,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踩朕底線?你已經是貴妃了,你還不知足?」

  「若臣妾生的是個廢物也就罷了,可偏偏老五才能相貌樣樣不輸太子,陛下又疼愛臣妾,臣妾為何不能與皇后一爭高下?」

  貴妃哂笑,「易地而處,陛下能甘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