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也沒有廢話,見到沈嵐歲就開門見山道:「我們現在要去城外救人,夫人要一起麼?」
沈嵐歲毫不猶豫道:「要!」
「好,我們現在就出發!」
七皇子給沈嵐歲準備了馬車,沈嵐歲嫌馬車慢,沒坐,直接騎馬跟著跑,於是孟成就趕著空馬車跟在後面。
一行人加速奔馳,終於趕到了陸行越失蹤前經過的那一段路。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紅日懸在山尖,一副隨時可能落下的模樣。
七皇子道:「拿火把照著點,小心腳下,仔仔細細地在周圍搜,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是!」
士兵們得了命令立刻分散開來。
沈嵐歲也和他們要了個火把,可她舉著火把站起身,卻不知道該往哪兒走了,滿目瘡痍,根本看不見一點活人的影子。
來報信的錦衣衛吊著一隻手臂,身上還帶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上的血,臉凍得通紅,看著十分狼狽。
「夫人——」
沈嵐歲轉頭看過來,那錦衣衛嘴唇乾得開裂,一說話就破了口,流出血來。
「我們和大人押送犯人從這兒經過,因為這邊近,所以我們就沒走官道,沒想到會遇到地龍翻身……」
他說著說著又想起了當時的情況,眼裡隱隱露出了幾分驚恐。
「那些囚犯呢?都死了麼?三郎他……你看到他了麼?」
沈嵐歲的尾音很輕,似乎怕驚擾到什麼。
那高大的漢子抹了把臉,卻把臉抹的更花了,他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沒看到大人,我走在最前面,比較幸運,山石落下的時候我躲得快,躲到了一個死角,除了手臂斷了,什麼事都沒有,可等我回去找人的時候,卻只看到……」
看到什麼不用他說,沈嵐歲放眼遠眺也能看到,滿地碎石殘肢,駿馬被壓得骨肉分離,血肉模糊,囚車的木欄碎了一地,裡面的囚犯要麼死了,要麼失蹤。
不過見慣了城裡的慘像,這些東西竟然沒給沈嵐歲帶來多大的觸動。
或許是麻木了吧。沈嵐歲如是想。
她擺擺手,一開口聲音卻啞了,「你先去把傷口好好處理一下,這邊有我們,你別太自責,天災無人能預料,你能活下來就已經很好了。」
聽她這麼說那錦衣衛更愧疚,可他現在這樣也確實幫不上忙,他只能先離開。
士兵們人多,搜尋的效率比錦衣衛快得多,很快就從廢墟里挖出了幾個人,活人死人都有,活人奄奄一息,眼看著也要死了。
沈嵐歲趕緊過去給他們輸入一點異能,讓他們吊著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卻還是沒有陸行越的下落。
沈嵐歲的心逐漸冷了下來。她舉著火把沿著斷裂的山路走,眼淚無知無覺地落下,風一吹,臉上一陣冰涼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陸遠之……陸行越!」
她忽然放聲喊道:「你說讓我等你的,你怎麼能失約?!」
忍了一路的情緒終於不堪重負,徹底爆發。
她環顧四周,卻只見一座座冷漠的山,不見那一雙溫柔如春水的眼。
她再也支撐不住,彎下腰抱緊了自己。
她忽然覺得很冷。
「陸行越……」
「救……救命……救救我們……咳咳咳——」
一道微弱的聲音在前面響起,讓沈嵐歲不由得一怔。
她緩緩抬起頭,那聲音又不見了,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正當她驚疑不定的時候,那道聲音又出現了。
「救命——」
這次沈嵐歲聽得分明,確實是有人在喊救命,就是聲音實在太小,堪比蚊訥。
她猛地站起身,手中火把的光也跟著晃動起來。
「誰?」
「在哪兒?」
她一邊往前走一邊努力去聽。
「在這兒——救——」
「嗒嗒嗒嗒……」
一陣規律細密的敲擊聲從前面傳來,沈嵐歲立刻跑了過去,最後停在了一處被碎石遮掩的山壁前。
聲音就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沈嵐歲拍了拍上面的石頭,問:「裡面有人麼?你在這裡麼?」
敲擊聲停了片刻,這次微弱的聲音清晰了不少,能聽出是個小男孩。
「是,我們在這兒……」
他說話很吃力,估計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你等等,我馬上叫人來!」
眼前的碎石太多,堆積在一起,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堵的死死的,她根本搬不動。
沈嵐歲轉頭大喊一聲:「來人!快來人,這邊有個孩子還活著!」
遠處的士兵聽到動靜立刻跑了過來,幾個大男人一起動手,碎石很快被搬開了大半。
沈嵐歲看到了一隻血肉模糊的小手,手都傷成這樣了,還死死地攥著一小塊石頭,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她剛才聽到的聲音就是這個小東西發出來的。
她不由得感慨,「小朋友很聰明。」
小男孩的聲音從下面傳出來,帶著濃重的哭腔,「是大哥哥教我的,他,他快不行了!」
「大哥哥?」沈嵐歲心裡猛地一緊,冥冥之中有種奇妙的預感,她抓住孩子的手,一邊往裡輸送異能一邊問:「大哥哥是誰?」
小男孩只覺得一股暖流傳遍全身,那些疼的厲害的地方忽然就不疼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著把他護在懷裡昏迷不醒的男人哭了起來,「大哥哥你醒醒,有仙女姐姐來救我們了,你快醒醒啊!」
他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聽得周圍的士兵不忍地別開了臉,手上的速度更快了些。
「快快,已經能看到半個身子了!」
「小心些,上面的石頭有些鬆動,慢點!」
「我用手護著呢,先把人拉出來!」
「等等,有人抱著小孩呢,我們得把兩個人一起拉出來。」
沈嵐歲鬆開了小男孩的手站在一邊,心忽然「怦怦」地加速跳動起來。
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裡面好像是錦衣衛啊,這衣服……」
後面的話沈嵐歲沒聽見,或者說她現在什麼都聽不到了,她一把扒開一個人,跪在碎石地上舉起火把,見到了一角熟悉的披風。
那是出發前她親手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