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津帆來之前,就猜到這頓飯的目的,但他還是來了。
其實,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來!
他跟陳安安已經簽了協議,他的父親再怎麼拉攏也改變不了結局,何況陳安安已經承認自己要跟祈璟在一起,他們都是做教育工作的彼此有話題,應該能處得好,
喬津帆心想:放手是正確的,對彼此都好。
他默默欣賞了一下前妻,坐正後交代這裡的經理,報了幾樣菜名,不知道是不是出於習慣,他竟然還給陳安安叫了一份她常吃的料理。
開餐時,喬時宴笑罵道:「你倒是不客氣。」
喬津帆微微一笑。
他並未作答。
喬時宴這個當老子的沉不住氣了,將手裡的杯子輕輕一放,「喬津帆我就問你一句,這段婚姻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
氣氛頓時就凝住了。
喬津帆亦放下手中的刀叉,不鏽鋼的餐具落進精美的骨瓷盤子,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喬津帆又看向陳安安——
是,離婚是他提出來的。
但一個巴掌拍不響,他想這個決定是他們共同的心愿,他們再在這段婚姻內耗下去實在沒有意思,何況字都簽了,喬津帆並不是隨隨便便更改決定的性格。
這時陳安安開口——
「爸,這是我跟喬津帆共同的決定。」
「我們是和平分手。」
……
喬時宴還想再勸一勸,想將自己跟孟煙的愛情故事再分享分享,但是明顯這兩小隻都有了決斷,他除卻傷感之外還能怎麼樣?
喬時宴鋪了雪白餐巾,勉強一笑:「那就好好吃一頓飯,也算是你們夫妻的散夥飯。」話這樣說,但是作為長輩怎能不傷感,何況還是因為津帆留在義大利直接導致他們離婚,於情於理喬時宴覺得對不起人家姑娘。
末了,他將空間留給年輕人,自己走出去吸菸了。
偌大的餐廳,剩下昔日夫妻二人。
喬津帆目光深深,望著陳安安問:「跟他處得好嗎?會不會很快結婚……如果結婚的話記得發一張帖子給我,人未必能到,但怎麼樣賀禮也會送到的。」
這樣明里暗裡地試探,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陳安安並沒有否認。
她想,就讓喬津帆誤會吧,反正祈璟不在B市他亦無從查證,她更沒有告訴喬津帆她在等媽媽的案子結束,那時她就會帶著肚子裡的孩子遠走高飛,幾年內應該不會回B市。
喬津帆得到默認。
他心情忽然變得極度惡劣,但他壓下了這份壞心情,陪著准前妻一起吃飯,陳安安亦是,她低頭默默地切了一小塊鵝肝,小口送到唇邊。
鵝肝很嫩,入口即化。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的原因,陳安安覺得油膩吃不了這個,開始還忍一忍但後面她忍不住了,捂著嘴唇朝著洗手間跑出去。
陳安安乾嘔半天。
一直到全身虛脫,她才扶著流理台打開水龍頭掬了把冷水洗了下臉,但即使這樣她仍是覺得不舒服,總是覺得那些高端的料理聞著噁心,光想想她又忍不住想吐……
喬津帆來到洗手間的門口。
他望著陳安安伏在洗手台上的身子,細膩的真絲材質服貼於纖細的身子,細腰不及男人一握,光看著就讓人心動也讓他想起那些旖旎溫柔的夜晚,也讓他想起這一具女人身子曾經完全屬於他。
但很快,就要屬於祈璟了
喬津帆心中不悅,不禁蹙眉問道:「身體不舒服?」
他的語氣帶著關切,陳安安強壓下身體上的不舒服,輕聲回答:「大概是昨晚著了涼的原因,胃有些不舒服。」
喬津帆不是女人,他沒有生育過更沒有經驗,聽得陳安安這樣說他就理所當然地點頭,他甚至表示讓主廚換點兒溫補的給她。
陳安安婉拒了。
回到座位上,她實在沒有力氣再陪他吃飯,她低聲表示想回去了,喬津帆脫口而出:「怕他生氣嗎?嚴格說起來,你還是我的太太。」
陳安安微微一怔。
稍後,她輕輕搖頭……
離開的時候,喬時宴親自送她的,他沒有再力挽狂瀾,而是像長輩交代小輩般跟陳安安說了好些話,讓她有困難可以找自己,他還說讓她不要在意喬津帆的瘋言瘋語……事關祈璟那一段,喬時宴有偷聽到。
車內幽暗,陳安安目光濕潤。
她是良善之人,她覺得自己跟喬津帆的婚姻破裂,她挺對不起喬時宴夫妻的,畢竟他們待她都是十分不錯的……她越是這樣喬時宴就越是不舍。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
黑色房車停在陳安安居住的小別墅前頭,喬時宴止步了。
陳安安下車,她望著喬時宴還是向他鞠了一下,最後顫著聲音叫了一聲爸,從此她跟喬家就再也沒有關係了,她亦不會去打擾,雖說喬時宴願意幫忙但是喬津帆會有新太太,她並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
喬時宴亦是傷感:「快進去吧。」
陳安安嘴唇仍是微顫,末了,她還是筆直走進黑色雕花大門……喬時宴靜靜地望著她的背影,忽然間他覺得陳安安像一個人。
她對津帆的感情,就像當初小煙待他,小心翼翼藏在心裡。
喬時宴心中難過:津帆失去了一個好太太。
……
一周後,陳安安收到了一張5000萬的支票和一套260平米大平層的房產證,另外還有一本她跟喬津帆的離婚證。
結束了!
他們斷得乾乾淨淨。
陳安安這一胎十分顯懷,她除了產檢幾乎不出門,當然每月她還是會去看望母親幾回,冬天臨近,她給母親帶些保暖的衣裳進去。
元旦前夕,陳太太就要判了。
陳安安最後一次去看守所探望了母親。這時她腹中骨肉已有4個月,即使穿著寬鬆的薄款羽絨服,還是輕易能瞧得出來。
陳太太盯了半晌,才顫著聲音說道:「安安你懷孕了?你糊塗啊你懷孕了為什麼還要跟津帆離婚?萬一這胎是個男孩子……」
後面的話她打住了——
她一生執著生男孩子,但是她就算是生出兒子又如何?陳松橋仍是不會忠誠於婚姻,他仍然會在外面養女人,所有一切都不會有絲毫不同。
陳太太終於大徹大悟。
耽誤自己一輩子的其實不是陳松橋,而是她自己的執念,她太想生兒子了太想證明自己了,所以才掉進自證的陷阱里,她忘了九月不輸男人,她忘了安安有多乖巧明事理。
陳太太捂住臉,忍不住痛哭出聲。
她斷斷續續地說:「離了就離了,不管是男是女等媽媽出來幫你帶大這個孩子!安安……媽媽對不起你跟你姐姐。」
陳安安眼裡有淚。
她輕喚一聲:「媽媽。」
……
陳安安只待了十分鐘,便被催促著離開,她走出那道灰色高牆外面竟然下起了溫柔細雪,零零星星地飛舞在灰濛濛的半空里。
她恍然記起,今天是平安夜。
正想著,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