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熏呆了呆。
這時沈清拄著拐杖,上前查看那些東西,情不自禁地說:「都是商行最好的進口貨,牌子也是家裡用慣了的!陸澤當真是用了心的。」
那個經理陪笑:「太太說得是呢!陸先生親自打的電話,我們趕緊著將行里最好的都給送過來了,海鮮和肉類都已經處理好了,直接可以下鍋,其他的東西也都是一等一的好。」
喬熏沒有拒絕。
她把東西留下來,淡聲道謝,還包了大紅包給送貨的師傅們。
經理一捏厚度,就眉開眼笑著說:「祝陸先生跟喬小姐新年快樂,百年好合。」
喬熏:……
片刻,小貨車一溜煙地跑了。
別墅里的傭人來來往往搬東西,開始做事情,喬熏也給她們發了紅包,每個人都有20000塊。
傭人們幹活更賣力了。
喬熏扶著沈清進屋,她又去車後備箱拿了行李,踏上台階時,大理石的地面上已經積了大概5公分的雪,踩在上面,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屋內溫暖如春。
傭人擺上鮮花和鮮果,傭人笑嘻嘻地說:「陸先生送的花就是不一樣,不但好聞,這顏色也比國產的鮮艷一些呢!喬小姐,回頭我放一瓶在您的臥室里。」
喬熏覺得太私密,便拒絕了。
她上樓拿了條羊毛毯下來,給沈清蓋在膝蓋上保暖,隔得很近,沈清放輕了聲音說:「我看陸澤很是把你放在心上,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喬熏手指一頓。
半晌,她挺輕地開口:「沈姨,若說我對他一點兒感情也沒有了,那不真實。但是我也不會為他一時半會的討好……就衝動跟他在一起!太多次了,他總叫我失望。」
沈清贊同道:「過去他做的是不好!」
她沒再提這事兒。
喬熏安頓好好,也開始忙裡忙外,不光是別墅里的事情,新年假期THEONE餐廳的生意也很忙,也會有很多事情等她處理定奪。
忙完,已經到了炊煙時分。
傭人們做好了豐盛的年夜飯,開始布菜,進進出出,很是熱鬧……喬熏扶著沈清坐到餐廳。
沈清年紀大了,胃口不好,再說兩個孩子還不在。
她嘆息:「如果言言跟群群在,那多好!小熏,你打個電話過去……我想聽聽言言和群群的聲音。」
喬熏不忍讓她失望。
於是她撥了陸澤的手機,響了幾聲後,陸澤接了她的電話——
手機里,傳來煙花爆竹聲。
陸澤嗓音輕而溫柔:「吃飯了嗎?我帶著孩子們在院子裡放煙花,陸群看著不吭聲,膽子大得很!」
他語氣里,滿滿都是為人父的驕傲。
喬熏輕嗯一聲,而後她就說沈清想跟孩子們說說話,那邊,陸澤換了個安靜的地方,將手機交給孩子們,讓他們跟沈清說話。
小陸言嘴甜,陸群也跟沈清親熱。
沈清被哄得高興,一直不斷地說,讓他們早點兒回來,說她要給他們包個大紅包……
「謝謝婆婆!」
小陸言甜甜地說,然後就拉著弟弟跑了。
手機到了陸澤手裡,他很是溫和向沈清問候,問了她的身體情況……沈清也老了,從前也曾經驕傲過,但現在普通的問候也足以叫她暖心。
再說,聽見陸澤聲音,她又掛念起喬時宴來。
她將手機還給喬熏。
喬熏正要跟陸澤道別,陸澤嗓音很溫柔地說:「小熏,新年快樂!」
聞言,喬熏半晌沒有出聲。
她恍惚地想起,這似乎是他們認識以後,最好的一個新年……她一時間有些悲喜交加,末了也喃喃地說:「陸澤,新年快樂。」
彼此都沒有掛電話。
他們握著手機,聽著聽筒里傳來的對方輕淺的呼吸聲,輕輕柔柔的,像是拂在耳側的一縷春風……
喬熏的耳尖發燙,
她怕沈清看出來,便匆匆掛了電話,再抬眼就見沈清在發呆,喬熏不禁握住她的手,喚了一聲:「沈姨,你是不是在想爸爸?」
沈清卻說:「剛剛聽見陸澤聲音,我就想起你哥哥,也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他跟……那個女孩子怎麼樣了!」
喬熏隱瞞了何默之事。
以後,若是哥哥帶孟煙回B市,孟煙想過得好,何默這個人,那一段事情半個字都不能提起來……
她只對沈清說:「孟煙懷孕6個月了!我想是不方便回國的原故。」
她這般安慰,
沈清卻仍是高興不起來,她嘆息:「喬家添丁,我應該高興的,也要替你爸爸媽媽高興!可是,卻是姓孟的妹妹懷的孩子……小熏,倘若有一天時宴帶著她回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她,也不知道該不該照顧那個孩子!」
喬薰心情十分複雜。
她淡淡一笑:「以後再說吧!但是孟煙總歸無辜,沈姨,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沈清振奮了些:「你說得對!」
過年,喬熏特意從酒櫃裡取了一瓶紅酒,打開了給自己跟沈清都倒了半杯,沈清不能喝,也只是應景罷了……
門口,傭人抱了一個精美的盒子進來。
她說:「是從國外送過來的哩!應該是時宴少爺寄過來的。」
喬熏打開。
果真,裡面是兩套名貴的珠寶,一套紅寶,一套祖母綠……應該是喬熏跟沈清每人一套。
沈清還挺吃這套的,心裡的氣也消了些。
喬熏卻是心事重重。
她回來幾天了,卻始終忘不掉相根的一切,更忘不掉孟煙懷著6個月的身子,蹲在二樓露台上時,滿眼的絕望。
年三十,漫天都是煙花。
喬熏獨自站在臥室的露台上,靜靜地欣賞,她雖是一個人,但她卻覺得人生圓滿,唯一的遺憾是爸爸不在了!
大衣口袋裡,手機震動,她拿起來一看。
是陸澤發來的微信【喬熏,新年快樂!以後的每一年都要快樂……這不是祝福,是承諾。】
喬熏看了半晌。
她沒有回他信息,她想,陸澤似乎開始會甜言蜜語了。
……
這晚,喬熏過了凌晨兩點,才睡著。
等她醒來,已經是大年初一的清早,日光順著幃幔穿進臥室,照在身上柔和……
她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眼,竟然9點了。
喬熏又癱在床上。
她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心中默默地想,她似乎很久沒有睡這麼沉了……她其實很想再睡會兒,但是她不放心沈清,她要下樓看看。
別墅里溫暖,傭人都是上了年紀的女性。
喬熏便沒有避忌。
但她沒有想到,陸澤在清早就帶著兩個孩子過來了,他還帶了醫生來,此時女醫生正在給沈清推拿,還換了和南的中藥,沈清直呼這藥舒服。
陸澤站在一旁看著。
大年初一,他穿得特別講究。
雪白襯衣,純手工三件式西服,外面罩了件薄呢大衣。
水晶燈下,他立體的五官輪廓更顯英挺耀眼,男人眼角眉梢又添了些許成熟韻味……
聽見樓梯間的腳步聲,陸澤抬眼。
而後他就看見喬熏。
白色的真絲睡袍,並不能完全擋住春光,在光線的照耀下半透不透的,而他對她身體再熟悉不過……
陸澤黑眸微深。
他們距離兩個台階,喬熏本能想回去換件衣服,手腕卻被人握住了,他將她帶到自己身邊,用彼此才能聽見的聲音低問:「新年福利?」
喬熏不想理他。
她問:「言言跟小陸群呢?」
陸澤目光仍落在她身上,很是慢條斯理地說:「老林陪著他們在外面堆雪人。」
喬熏放了心。
她輕輕掙開他,跟沈清道了早安,便緩緩上樓換衣裳。
陸澤沒跟過去……
他仍是規規矩矩地站在沈清身邊,跟醫生討論沈清的傷情。沈清見他這樣上心,很是過意不去一直說:「換了藥舒服多了!其實傷得也不重,叫你費心了。」
陸澤很自然地說:「您是家裡長輩,我自然是關心的。」
沈清:……
片刻,喬熏下樓用了早餐。
小陸言跑進來,拖著喬熏的手很歡快地說:「媽媽,外面雪大了,你跟你們一起堆雪人好不好……還有臘梅花也開了,一朵一朵的好漂亮。」
臘梅花開了?
喬熏望向外頭,果真雪大了,院子一角的臘梅也盛放開來,那些花還是從秦園移植過來的……她便想去看一看。
陸澤不允許。
她換鞋子的時候,他捉住她的細腕低聲說:「外頭雪大,你身子不好!在屋子裡待著。」
喬熏抬眼,四目相對,他眼裡儘是男人的溫柔。
她明白他的意思。
生下小陸言時,她曾經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落下病根,後來身體一直很弱……
喬熏掙開他,低道:「不礙事了!」
她還是去了!
老林抱著小陸群,小傢伙包得嚴嚴實實的,喬熏帶著小陸言堆了兩隻小兔子……可可愛愛。
喬熏置身於雪裡,她冷得全身都是冰的,卻不經意跟陸澤目光對望。
他站在台階上,跟她只有兩步距離。
下雪天日光柔和,籠罩了他一身,喬熏靜靜地看著,恍然想起他年少的樣子,再到如今的萬千風華……
時光像是靜止,
喬熏很輕地開口:「陸澤,今年的雪也是最好的一年……」
她想,這場大雪,將他們的過往一筆勾銷。
陸澤凝視她。
他眼裡有著動容,喉結更是聳動,半晌他才跟著說:「是!是最好的一年!」
他將她帶回屋子裡取暖。
大廳里沒有別人,壁爐的火燒得旺㕵的,喬熏將外面的羽絨服脫掉,只穿了件水紅的薄羊毛裙,絲襪也脫掉了……露出一雙白皙的腳。
傭人端來一盆熱水。
喬熏將腳泡在熱水裡,舒服地嘆了口氣,她有些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拿了本書隨意翻看……
陸澤就坐在她對面。
驀地,水波晃動,喬熏的腳被他捉住。
她抽了下沒有抽開,聲音帶了些沙啞:「陸澤……」
他竟然幫她洗腳。
陸澤抬眼,目光深邃難懂,一會兒他幫她擦乾淨雙腳,然後落入他的懷裡……他握著幫她穿襪子,那雙嫩白的腳在他的手掌中,怎麼看畫面都是香艷私密的。
喬熏咬住唇。
陸澤又抬眼,他盯著她,聲音輕到不能再輕:「有感覺?」
即使沒有旁人,喬熏也覺得羞恥,她踢他一下:「放開我!少在這裡耍流氓!」
陸澤將她的腳放下來。
這時,他才看見茶几上的一張請帖,拾起來一看是林雙的。
喬熏也看見了。
她猜出他要埋汰她,果真,陸澤一開口就沒有好話,他說:「前任結婚了!心裡是不是多少不是滋味?」
喬熏奪過請帖,語氣輕淡:「不關你的事兒。」
陸澤挺大度的,沒有再計較了,他又說:「我也收到了!到時我們一起去?」
喬熏蜷在沙發里,裹著羊毛毯,輕撩了下微卷的及腰長發,故作矜持地說:「陸澤你是你、我是我!我們用不著那麼親密。」
陸澤靠到沙發里,拿過她翻過的書,隨意地翻看。
半晌,他才輕描淡寫地說:「剛剛摸你的腳,都能把你摸出感覺來,現在就是你是你,我是我了?」
喬熏要趕他走,
陸澤注視她,「真捨得我走?」
他總歸想她,此時沒有別人,剛剛又是被撩了一下的,不禁想跟她接吻。
小陸言卻從外面跑進來……
她全身落滿了雪,但卻玩得全身血熱。她抱著陸澤撒嬌,叫爸爸留在這裡吃飯,晚上留在這裡睡覺。
陸澤幫她撣了雪,又望向喬熏,眼裡儘是意味深長。
那樣灼熱的目光,叫喬熏身子輕顫。
她佯裝忙碌……
夜晚,她沒有留陸澤過夜,即使還下著雪陸澤還是親親兩個孩子,連夜回去了。
小陸言眼淚汪汪。
等人走了,沈清不禁說:「他的腿倒底還沒有好全!這個時間了你也放心讓他自己開車走?」
喬熏靜看落地窗外的雪:「有司機。」
沈清急道:「老林下午就走了!這會兒是陸澤開車……哎,我是真不放心!你過去看看吧。」
喬熏猶豫了下,還是披上衣服出去了。
別墅的台階下,停了一輛黑色賓利,正是從前他常開的車型,但明顯他換了一輛全新的……此時車頂覆了一層薄雪。
陸澤坐在車內,抽了根香菸。
車窗半降,淡淡煙霧飄出車窗外面,很快就被夜風撕碎掉……
喬熏打開車門。
陸澤抬眼,在夜色里跟她對視,他很溫柔地問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