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宴歡深夜才入睡。

  醒來時,她睜著朦朧的雙眼往窗外看了眼。

  和昨天晴朗的天氣不同,今天的天暗沉沉的,幾片濃雲壓在不遠處的樹頂,大有山雨欲來的架勢。

  她昨晚睡覺忘了關窗。

  氣溫陡降,冷風從縫隙里直灌而入,宴歡即使裹著被子,也被凍得夠嗆。

  京州的秋天一直很奇怪,很可能昨天還艷陽高照,今天就突然降溫,給人一點反應的餘地都沒有。

  一個人窩在兩米寬的大床上,空蕩蕩的,被窩根本捂不熱。

  宴歡揉了把臉,一時間竟不適應起來。

  在靜茗公館,和俞少殸同睡一張床三年,她從來只覺得熱,從未覺得冷過。

  狗男人身上體溫很高,又喜歡挨著她睡,甚至有時還強行摟住她腰,讓她緊緊貼在他身上。

  就像個火爐一樣。

  即便是零下好幾度的大雪天,宴歡也沒覺得冷過。

  她掙扎著從床頭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還差幾分鐘就整十點了。

  宴歡嚇得趕緊起床。

  她這一覺睡得也太久了!

  要是在靜茗公館她倒無所謂,可這裡畢竟是俞家老宅,住著俞老太太和汪怡,更有個難纏的二叔母。

  要是看到她這麼晚才起,還不知道這位二叔母在背後怎麼嚼她舌根呢!

  想到這兒,宴歡立馬去衛生間洗漱。

  但隨後,找衣服穿時她又陷入了兩難。

  昨天為了氣俞少殸,故意穿的小裙子是沒法穿了。

  俞家老宅她又不常來住,衣帽間裡雖預備了衣服,可太過繁複隆重,在家裡穿不合適。

  思來想去,宴歡只好挑了件相對樸素點的長裙換上。

  等她下了樓,客廳里,汪怡和二叔母正陪著老太太玩橋牌。

  聽到她下樓的動靜,二叔母抬臉看了她一眼,邊出牌邊冷然輕哂。

  「年輕人啊,要早睡早起,睡久了對身體沒好處的。」

  宴歡知道這位二叔母在刺兒自己。

  可當著長輩的面,她只好受著。

  她假裝沒聽見,倒是老太太不樂意聽這話,哼了聲,為她說了一嘴。

  「是我讓歡歡多睡會兒的,這又礙著你了?」

  「媽,我哪有這個意思呀!」

  二叔母急忙解釋。

  老太太沒理她,往桌上丟了張牌。

  啪的一下,聲音很重。

  二叔母被老太太這麼一懟,心裡雖然不忿,可面上沒表現出來,只好忍著,繼續陪著打牌。

  可老太太似乎沒了繼續玩牌的興趣,她把剩餘的牌張丟在桌上,繼而抬起臉來,看向宴歡,笑得慈祥。

  「歡歡餓了吧?我讓人在廚房留了粥,還熱乎著呢,你快去吃了。」

  宴歡:「嗯嗯。」

  她自覺避開,轉身走去廚房。

  睡了這麼長時間,的確有些餓了。

  住在俞家老宅,傭人們不敢驚擾她休息。

  而且今天天氣不好,陰沉沉的最適合睡覺。

  老太太特意下了命令,不讓人去吵宴歡,就是為了讓她能多睡會兒。

  因此連早飯都沒叫她,只在廚房裡留了溫粥,等她睡飽了起來吃。

  阿姨早在宴歡下樓時就備好了粥菜,細膩軟糯的清淡米粥,還有一碟爽口小菜。

  不知怎的,聽到老太太這樣幫她懟二叔母,宴歡的心情就像眼前的小菜一樣,從頭到腳都是爽的。

  二叔母在客廳里陪笑打牌。

  宴歡在廚房這邊喝粥。

  剛動一口,忽然聽見院子裡有傭人恭敬的聲音傳來。

  「少爺您來了。」

  勺子當即頓住。

  偌大的俞家,能被傭人稱為少爺的,除了俞少殸,還能有誰?!

  他今天怎麼沒去公司??

  宴歡眼底掠過一抹訝意,但很快掩飾下去,心裡暗暗猜想,他這麼早來,不會是氣她不回,特意來抓人的吧?

  正想著,門口響起皮鞋砸地的聲響。

  一抬頭,便看見不遠處,俞少殸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西服,出現在了眼前。

  烏雲壓在頭頂一上午,外面總算下起了雨。

  俞少殸進門時,肩膀微濕,髮絲沾了些雨水,顏色顯得比平常深一點。

  奇怪的是,他手裡一左一右各拎著一個袋子,但宴歡一眼就瞧出來,這是她隨手丟在衣帽間用來裝衣服的袋子。

  難道是他良心發現。

  特地繞了這麼遠的路,給她送衣服來了?

  這個想法在腦海里盤旋了一圈。

  宴歡抿了抿唇,心裡倏地生出抹難以形容的別樣情緒,她垂下眸,繼續喝粥。

  可奇了怪了。

  原本清甜爽口的粥,莫名變得寡淡無味。

  而另一邊,傭人伸手接過俞少殸手裡的東西,隨後趕緊拿來乾淨毛巾給他擦身子。

  俞少殸脫了西服外套,只穿著一身熨帖的白色襯衣,拿起毛巾隨意擦了把頭髮。

  許是淋了雨的緣故,他的唇色泛出些微的白,天色沉暗,一抹陰影打在他的眉眼間,將他的臉部輪廓勾勒得越加深邃。

  俞少殸視線掠過,最後不帶什麼表情地落在宴歡斂起的眉間。

  他牽了下唇,緩緩張口:「天氣降溫了,別穿得太少。」

  聞言,宴歡忽然心頭一松,連帶著繃緊的嘴角也鬆了下去。

  俞少殸和老太太打了聲招呼,腳步挪動,徑直往廚房這邊走來。

  當看到宴歡碗裡還剩餘大半的白粥時,他輕嘖了聲,一屁股在宴歡身旁坐下。

  他坐得近,身上還殘存著濕潤的水汽,襯著他的體溫,溫溫熱熱卷了過來。

  「才睡醒?」

  俞少殸掀眼,尾音上挑,勾出絲不可思議的意味。

  宴歡沒想理他。

  扒拉了口粥後,放下碗不想吃了,順便給他遞過去一個「別廢話」的眼神。

  照常理來看,這眼神只要遞過去,狗男人必定立馬冷臉,半句話都懶得再說了。

  可俞少殸卻沒流露出半點不耐的情緒,嘖了聲,繼續說:「貓吃得都比你多。」

  宴歡:「……」

  您有事兒嗎?!

  要不是身邊這人有著自己十分熟悉的味道,宴歡差點都以為,這傢伙這是不是假人扮的了。

  總覺得一晚上沒見。

  狗男人像變了個人似的。

  從讓她改微信頭像,到親自冒雨送衣服,再到沒事找事地跟她搭話。

  這哪裡是堂堂俞少爺能做出來的事兒?

  宴歡無語。

  她撂下沒吃完的粥,起身準備離開。

  可腿還沒站起來,俞少殸忽然伸過來一隻手,微涼的指尖覆上了她的嘴角。

  輕輕一抹。

  將她沒注意沾上的一點粥漬抹去。

  這個細微的小動作做得很是自然,可落在別人眼裡,卻透著十足的曖昧。

  宴歡當即臉頰發燙。

  不是羞赧,完全是臊的。

  她狠狠瞪向俞少殸,氣鼓鼓的樣兒。

  可狗男人不甚在意地抱起胳膊,靠在椅子裡,揚起了眉稍。

  宴歡氣得牙痒痒。

  旁邊還有傭人在,不遠處的客廳里,老太太、汪怡和二叔母也正往這邊打量著。

  尤其是,老太太為了能看清廚房這邊,還專門戴上了老花鏡。

  當看到倆人喝個粥都能這麼親密,心裡別提多開心了。

  她笑呵呵的。

  對汪怡說:「瞧瞧人家這小兩口,幸好老太婆我不愛吃甜的,不然今兒個要被齁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