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錦不等徐公公開口,當即又道:
「殿下逃亡,躲到我家裡來的時候,我沒幫殿下嗎?在皇陵的時候,是我從秦祁那裡搶來兵符,幫著殿下用最快的速度制伏那些人。而後,殿下是如何待我的?」
她說:「但凡殿下對我的疑心分一點用在韓峰身上,事情何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元平根本無從反駁。
過了好一會兒,六殿下才開口道:「我不是疑心你,是……」
沈若錦問他,「是什麼?」
「都是老奴的錯。」徐公公站出來頂過,「是我讓殿下防著……」
沈若錦道:「是你讓六殿下防著我,那現在你去對付韓峰,來找我做什麼?」
「沈若錦,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元平也覺得有點沒臉,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輕了許多。
沈若錦道:「現在不說這些,那什麼時候能說?」
元平徹底被噎住了。
沈若錦不像阿公那樣愚忠,一向都是人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人。
元平先前這樣防著她。
沈若錦自然也得防著點這位六殿下。
沈若錦字字清晰道:「先人說『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話果真不假,殿下用得著我的時候,就上門來找,用不著我,就揮揮手讓我該去哪就去哪,如今連句實話都不許我說了?」
元平聽到這些,簡直怕了她了。
真不愧是秦琅娶的夫人,比秦二郎還難相與。
連徐公公都有點招架不住,「郡主,你不妨直說吧,你到底要怎麼樣?」
其實徐公公心裡也清楚,像沈若錦這樣的人,是不會看著盛京出這麼大的亂子而坐視不管的。
沈家人天生就有匡扶天下的大志。
沈若錦不願意輕易答應,無非是因為心中有怨氣。
這怨氣,多半還是因為六殿下沒答應她要去北漠找秦琅的要求。
現在她不說,徐公公就只好開口問了。
「是啊,你就直接告訴我,你要怎麼樣才能答應接手兵符和禁軍。」元平也不想跟她繞彎子。
六殿下生來就沒有這根筋,還不如直接點。
他說:「我也不是要把這重任壓到你肩上,實在是元和殺了我太多人,一時半會兒找不出合適的人來頂上這個缺。」
想要權利的人很多。
但是能一上來就鎮住五萬禁軍,跟韓峰抗衡的人,實在少之又少。
眼下除了沈若錦,元平根本就找不出第二個人。
每當這種時候,他就會想秦琅就怎麼不在?
偏偏秦琅在北漠也登上了至高之位,或許平時也為了各方平衡,無人可用而苦惱。
眼下六殿下登基在即,若是這事沒處理好,韓峰可能就不止想做個攝政王,而是直接奪位了。
沈若錦方才說了太多話,這會兒反而不吱聲了。
「你不就是想去北漠嗎?」元平咬咬牙,自己提起了這茬,「我讓你去還不行嗎?等此間事了,我親自派人送你去北漠,誰敢攔你,我砍他腦袋!」
徐公公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沈若錦道:「當真?」
「自然當真。那什麼……君無戲言。」元平說:「徐公公作證,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裡,絕不反悔。」
沈若錦思忖著,沒有立刻答應下來。
元平急了,「你還有什麼好想的?我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
「口說無憑,立字為據。」
沈若錦走到桌案後,拿起墨條開始研墨。
「行!」元平走到她身邊,提筆就開始寫,事成之後,沈若錦想去哪就去哪,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六殿下寫完之後擱了筆,「這樣總行了吧?」
「還差點東西。」
沈若錦說著拿出印泥,讓元平摁手印。
「你可真行。」
元平都無語了。
他長到這麼大,就沒有誰這麼不信任他。
但沈若錦都這麼要求了,他也只能沾上印泥,按了手印。
元平道:「字據也立了,手印也按了,這樣總可以了吧?」
沈若錦拿起那張字據,吹乾墨跡之後,疊好收了起來。
她的動作不緊不慢的,看得元平都急了。
這兵符自打造出來之後,應該就沒有哪次是這麼給不出去的。
沈若錦說:「我還有一個要求。」
「郡主。」徐公公忍不住又喊了沈若錦一聲,「您還有什麼要求,就趕緊說吧。」
沈若錦道:「安平公主不能嫁給韓峰。」
元平道:「你以為我想讓皇姐嫁給韓峰嗎?」
還不是因為韓峰手裡人馬眾多,現在整個京城都是他囊中之物。
大齊自開國以來,就沒有兩個公主共事一夫的先例。
這樁婚事本就是對元氏皇族天大的折辱。
徐公公緊跟著說了一句,「韓峰那樣武夫,怎麼配得上安平公主?」
沈若錦道:「那六殿下的意思是,不介意我搶婚了?」
「什麼?你要搶婚?」元平驚了驚,「你一個女子,搶什麼婚?」
沈若錦道:「我替我三哥搶,不行麼?」
「行行行,你有本事,你說了算。」元平說著連忙將兵符雙手奉上。
沈若錦這才伸手拿了過來,「既然殿下非要將兵符交託於我,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元平道:「你拿著,拿好了,這禁軍統領一職從現在起就是你的了,你明天就去宮中上任。」
沈若錦手握兵符,朝六殿下行了一禮,「遵旨。」
元平抬袖,擦去額間的細汗。
這兵符可算給出去了。
徐公公也跟著暗暗鬆了一口氣。
夜色已深,四下悄然。
安西王府的婢女小廝都已經歇下了。
只有侍劍來敲門,問沈若錦:「姑娘還沒睡下,要不要用些宵夜?」
沈若錦道:「不必了,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房歇息吧。」
「是。」
侍劍應聲而去。
等沈若錦再次看向元平的時候。
後者十分有眼力見地說,「夜深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告辭了,郡主。」徐公公說著,上前拉著元平就翻窗而出,而後躍上屋檐,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後。
沈若錦走過去,關上了窗戶,將滿地月色都隔絕在外。
她一邊走向床榻,一邊把玩著手中的兵符。
明天,就要跟韓峰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