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當晚歇在了主帳,跟秦驊各睡一張床。
秦驊白日裡睡過了,晚上有些睡不著,看著王妃在那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似的,忍不住問她:「是不是床板太硬了?還是北境太冷,凍得你睡不著?」
成親二十多年,這是王妃第一次來北境。
床上已經墊著三層被褥,帳篷里的火盆也比以前多生了兩個。
王妃一路奔波勞累,本來應該倒頭就睡,但他一想起今天二郎說的那些話就犯愁,怎麼都睡不著。
偏生秦驊還一直看著她。
「沒事。」王妃背對著秦驊,「我就是認床,有些不太習慣。」
秦驊道:「明天你還是進城去,城中有府邸,你歇在屋子裡,要比睡在帳篷里習慣一些。」
「明天再說。」
王妃閉上雙眼,放緩呼吸,假裝自己睡著了。
秦驊看了她好一會兒,見她那邊沒動靜了,也不再說話。
而另一邊。
秦琅正擁著沈若錦相依而眠。
秦琅跟她說:「母親今日同我說,她來北境之前進宮同六皇子討了旨意,帶你一起來了北境,從明天開始你就可以不用穿男裝,不必再假扮我的隱衛了。」
「母親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沈若錦覺得有些奇怪,這麼重要的事,王妃竟然都沒有跟她提起。
秦琅道:「我送母親回去的時候,她同我說的。」
沈若錦道:「你還同母親說什麼了?我瞧她用晚飯的時候,都沒胃口,比中午吃得還少。」
「也沒什麼。」秦琅不想瞞著沈若錦,索性同她直說了,「近來有人說我不是母親親生的,我就……」
「那你就去問母親了?」
沈若錦猛地坐了起來。
寒意滲入被窩裡,暖意瞬間散去大半。
秦琅重新將她拉入懷中,「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
「你怎麼能聽了別人三兩句閒話,就去問母親這種事!」沈若錦戳著秦琅的額頭,「難怪,難怪母親悶悶不樂的。」
秦琅道:「不能問?」
若同他提起身世的人不是祁明逸和雷方澤,他定然也不會去問母親。
只是他們非說他是北漠殿下,而他現在是大齊臣子,若是有朝一日身份被別人揭穿,陷入兩難境地,還不如自己先搞清楚,免得到時候無法應對。
沈若錦無奈道:「當然不能問。」
京城裡是有些風言風語,說鎮北王常年在外,與王妃分居兩地,王妃生產的時候,鎮北王都不在身邊。
秦琅的相貌又生得如此出挑,不像鎮北王,又不像王妃的,本就眾說紛紜,說什麼的都有。
秦琅道:「那我問都問了。」
沈若錦在秦琅嘴上打了一下,「你啊,怎麼能這樣?」
「母親也捶我了。」秦琅說:「她問我信她還是信別人,我自是信她的。」
話是這樣說。
但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即便母親沒有承認,秦琅也知道當年之事定有蹊蹺。
沈若錦嘆了一口氣,「母親今夜肯定要睡不著了。」
秦琅看著她發愁,低聲道:「那怎麼辦?我明天去母親跟前負荊請罪?」
「還是別了。」沈若錦說:「這事你可別再提了。」
秦琅「嗯」了一聲,「夫人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沈若錦忍不住道:「早知道就不讓你一個人送母親回去了。」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秦琅沒再說什麼。
沈若錦忽然想起,前兩天秦琅見了祁明逸之後,忽然跟她說了幾句很奇怪的話。
秦琅問她,要是他不是大齊人,她會如何。
沈若錦思及此,當即問秦琅,「誰跟你說你不是王妃親生的?」
這話是夫人問的,秦琅自然不能再拿兩個無關緊要的人來敷衍。
於是秦琅凝眸看著她,「你猜猜看。」
沈若錦認真想了想,「祁明逸?」
秦琅沒想到她一猜就中,頗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沈若錦看他的反應就知道了,「我猜中了?」
「夫人真是神算啊。」秦琅用被子把沈若錦整個人都裹起來,「你是怎麼猜到的?」
沈若錦道:「祁明逸來的那天,你跟我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你還記得嗎?」
秦琅點了點頭。
沈若錦道:「你問我的那些話,我當時就覺得祁明逸肯定是跟你說了什麼,但是你不願意細說,我就沒有問。但今天……」
她說著停頓了一下,「你竟然開口問母親了,我就知道,這事必然不簡單。若是事關生死,那是該問的,只是傷了母親的心……」
沈若錦已經開始想得做點什麼,寬慰寬慰母親才好。
但眼下更值得思慮的是,祁明逸究竟跟秦琅說了什麼。
她看著秦琅,忽然想起那天秦祁也問過她這個問題。
「沈若錦。」秦琅喊了她一聲,「你想不想知道,那天祁明逸都跟我說了什麼?」
沈若錦點頭道:「想。」
秦琅把她擁得緊緊的,「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
沈若錦安靜地聆聽。
秦琅緩緩道:「祁明逸說我不是母親親生的,他說我的生母是北漠先皇后,說當年機緣巧合讓母親將我帶回了鎮北王府,說我是北漠最尊貴的殿下……」
他說這話的聲音很低,只有他和沈若錦兩個人能聽清。
沈若錦聽著耳邊低語,震驚之餘,更多是秦琅怎麼連關乎生死之事都告訴了她。
她說:「這事,你不該告訴我。你就該把這事瞞的死死的,世上多一個人知道這事,你就多一分危險……」
「你不是別人。」秦琅低頭吻了吻她的唇,「你是我夫人。」
沈若錦自然是不會說出去的。
她甚至已經開始想,殺了祁明逸,將這個秘密永埋地底。
秦琅從她的眼神意會到了她在想什麼,「我也想過殺了祁明逸,但兩國戰事好不容易停息,北漠左相不能死在我們大齊的軍營里。」
今生有緣做夫妻。
所思所想,都是一樣的。
「沈若錦。」秦琅在她耳邊低語,「若我不是秦小王爺了,若我在大齊再無立足之地……」
沈若錦打斷了他的話,眉眼認真道:「即便你不是秦小王爺,你也是我沈十的夫君,有我的地方,必然就有你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