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帶我麼

  沈若錦手快,在桌面翻轉過來的一瞬間,就把裡頭暗藏的機關全都打開了。

  十幾個暗格從各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崩出。

  骰子從裡頭掉出來,落了一地。

  「我就說劉老七這些年老是把我們通吃了,裡頭必然有鬼!」

  「原來這賭桌底下真的暗藏機關!」

  四周的賭徒們咋呼開來,囔囔著讓賭坊退錢,把先前昧了他們的銀子吐出來。

  這隻賭桌在賭坊了擺了好些年,也有人懷疑過上手查驗過,可機關藏得太好,這桌子敲起來也不似有中空的樣子。

  哪知道秦小王爺新娶的夫人,一上來就發現問題所在。

  還當場把桌子掀了,打開了所有機關。

  劉老七眼臉色一變,朝閒坐此間看戲似的秦小王爺喊道:「這些暗格不過就是拿來放骰子方便苛官拿取罷了,秦小王爺,您就這樣放任你家新婦鬧事砸場子?須知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誰稀罕和你好相見?」

  秦琅見劉老七還在這睜著眼睛說瞎話,隨手掀了桌子,砸場子的姿態比沈若錦更熟練。

  偌大的賭桌落地,發出巨響。

  四周眾人哄然散開。

  秦琅站在沈若錦身側:「要相見,也是跟我夫人常相見,你算什麼東西?」

  沈若錦側目看了他一眼。

  這位秦小王爺的重點,不是一般的偏。

  現在是說跟人好相見、常相見的時候嗎?

  這邊動靜一起,賭坊的打手們從後院沖了出來,幾十號人都提著刀,凶神惡煞的,看到砸場子的是秦小王爺又縮了縮,不敢太放肆。

  真是倒霉催的。

  惹到這混世魔王了!

  鎮北王手握兵權,哪個敢惹?

  秦琅在京城力壓眾紈絝,腳踩地頭蛇,從無敗績。

  打手們全都停在了劉老七身後喊:「劉爺,這……」

  「這什麼這。」

  劉老七臉色很是難看,心裡琢磨著出了這等事,要怎麼跟主人交代。

  「劉老七,願賭服輸。」秦琅唇邊帶笑,手中玉骨扇輕輕點著手心,「不服的話,我今日就拆了你這四海賭坊。」

  沒人會懷疑秦小王爺的話。

  他向來說到做到。

  小和管事在一旁恭聲道:「小的這就回去叫人。」

  拆賭坊嘛,也算利民之舉。

  想來王爺也樂見其成,應該不會怪二爺的。

  「用不著。」

  秦琅說著,抬眸看向沈若錦。

  沈若錦掃了打手們一眼,「嗯」了一聲。

  區區幾十人,的確用不著。

  這兩人不像新婚燕爾,倒像是雌雄雙煞。

  劉老七騎虎難下,一時間汗流浹背。

  劉老七早沒了平日叱吒賭場的豪情,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秦小王爺和沈若錦,掂量著今日把這兩人得罪透了死的慘一些,還是輸了賭坊被主人弄死更慘。

  就在這時,秦祁帶著十來個近衛大步入內,「這是做什麼?怎麼桌子都掀了?」

  鎮北王府的世子跟秦小王爺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秦琅荒唐不羈,隨心所欲。

  秦祁正直端方,年輕有為。

  兩人不是一母所出,兄弟不睦在京城也不是什麼秘密。

  劉老七眼珠子一轉,心下盤算著挑撥兄弟倆的關係,藉機保住四海賭坊。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開口。

  就聽秦琅笑道:「大哥來得正好,劉老七自己拿四海賭坊做賭注,輸了卻要賴帳。勞煩你幫忙追個債,天黑之前,我要看到賭坊的契書送過來。」

  秦小王爺一點也不跟這便宜大哥客氣,說著就牽住沈若錦的手,拉著人就走。

  沈若錦剛嫁進鎮北王府,也不清楚這兄弟倆究竟關係如何。

  秦琅行事隨心。

  她不能這麼隨意,經過秦祁跟前時,微微頷首道:「有勞大哥了。」

  秦祁看著兩人攜手,眸色微沉,黯然道:「不必客氣。」

  「走了。」

  秦琅勾了勾唇,拉著沈若錦揚長而去。

  王府的馬車就停在門外,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沈若錦被秦琅牽了一路,有點不太自在。

  秦琅在她開口之前,鬆了手。

  雖然他還想再牽會兒。

  但再不鬆開,沈若錦就該有所察覺了。

  來日方長。

  「你有話要和我說?」

  沈若錦不覺得秦琅乖乖跟她回家,見他還不走,率先開口問道。

  秦琅的確有話要說。

  他等著沈若錦邀他一起回家。

  但這話不好說得太直白。

  於是,秦小王爺桃花眼微挑,用眼神示意新婦:

  只要你開口,我就會答應。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會玩骰子?」

  沈若錦明顯沒意會到秦小王爺心中所想,她看著搖骰子的右手,想起了手把手教會她逢賭必贏的六哥沈知行。

  秦琅笑了笑,順著她的話問:「還不曾問過夫人,玩的一手好賭技,不知師從何處?」

  沈若錦抬眸道:「無影手,沈六。」

  沈家九子,各有所長。

  沈六沈知行好機關術,善奇技淫巧。

  沈家門風清正,家裡人口多,又久居邊關總在軍餉沒及時到的時候掏銀子貼補將士,拆東牆補西牆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沈知行每次回京都化名沈六橫掃各大賭坊,賭遍天下無敵手,還得了個諢號「無影手」。

  劉老七剛開始的時候叫劉老大,在沈知行手底下慘敗,才改名叫老七。

  這些事,還有賭桌底下的機關,都是六哥閒暇時隨口跟她說的。

  當時只道是尋常。

  自兄長們死後,沈若錦被外祖父強行送回京城,卻總是想起以前他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就像方才掀翻賭桌的時候,她就想著,從前六哥是不是也這樣掀過這張桌子?

  「難怪,果真名師出高徒。」

  秦琅的聲音一下子把沈若錦從回憶里拉了出來。

  沈若錦扯了扯嘴角,「過獎。」

  「不想笑,可以不笑。」

  秦琅凝眸看著她,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沈若錦回到京城的這一年,鮮少出門,出現在人前的時候,總是笑著的,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像是騙別人,也騙自己,她過得挺好。

  沈若錦聽到這話,心下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她看著秦琅,低聲說:「好。」

  本來該借著話鋒跟秦小王爺你來我往,切磋幾句的。

  但方才鬧了這麼一場,她想念兄長,情緒有些紛雜,不想跟人多說什麼。

  「你且隨意,我先回了。」

  沈若錦只說了這麼一句,就轉身登上馬車。

  秦琅卻忽然伸手搭在車廂上,修長的身軀隨之逼近,幾乎將她圈在懷裡,「夫人要回府,不帶上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