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韻郡君竟然是第一個坐不住的,當即便約著宋錦寧出去喝茶。
這麼熱的天兒,要讓她出門去喝什麼茶,宋錦寧很想拒絕。
可偏生那個人是靈韻郡君,是個發起脾氣來,根本不顧人死活的。
她甚至還沒有約在陳家,而是在外頭的茶館裡頭。
「你不熱麼?」
宋錦寧見著她的第一眼,便是如此問道。
實際上問出來她就知道這話也是白問了,她當然不熱,左右兩邊都是兩個巨大的冰鑒用著。
宋錦寧看了看,沒有看到陳銘在一旁。
靈韻郡君冷哼了一聲道:「不用看了,在家裡挨訓呢!」
「怎麼了這是?」
「這麼熱的天,也不知道陳家的那些底下人是怎麼做事兒的,冰窖竟然沒有封好口,所以府里的冰就剩了那麼一丁點兒,人又多,天兒又熱,這不,天天往外頭去買冰。
今年的冰價你是知道的,貴的嚇人。」
宋錦寧在心裡默默地腹誹,自己根本不知道。
「而且他們陳家你知道的,最是虛偽不過,講究什麼規矩,什麼身份,就那些個冰,都說要先緊著我和他們老夫人用。
笑死了,就那麼一丁點,我一個人用都不夠,還要跟他們老夫人分?所以我便直接讓人去宮裡跟舅舅說了一聲,舅母當即便讓人給送了好些過來,藏在他們的冰窖里。
這不,就出事兒了。」
宋錦寧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宮裡頭自然有給帝後準備的冰,且宮裡也有自己的採買渠道,裕豐帝一句話下,別說陳家了,就是再來幾個世家,也完全供得起。
但是這就成了,陳家接著靈韻郡君的勢,同宮裡一樣用度了。
這落在那些個言官的嘴裡,可著實能夠好生說一頓。
幸好這段時間宋陽青還在忙著水患收尾的事兒,要不然,恐怕自己這個堂兄高低得跟著上去參一本。
「所以,二公子這是替你挨罵去了?」
「笑死了,他們陳家人難道還能訓到我的頭上來麼?」靈韻郡君頗有些看不上眼地搖了搖頭,「如今那些冰放在地窖裡頭,除了每日裡我要用的,都一塊兒不敢動,聽說他們老夫人都快要熱中暑了。」
宋錦寧想到從前一直對自己很慈愛的陳老夫人,也有些於心不忍。
「既然都已經送過去了,又何至於不用?怎麼說也是陛下的賞賜。」
靈韻郡君翻了個白眼兒,「隨他們去,不是要規矩麼?那就熱著好了,陳銘替我挨罵也不冤,算起來,他也算是他們陳家的一朵奇葩了。
天天給他爹罵得狗血淋頭是一回事兒,從我這裡拿起冰來是一點兒都不手軟,我這便當做是對他的酬勞好了。」
她嘴裡的語氣雖然帶著點兒看不上眼的味道,臉上的神色也顯得很不在意的樣子,但是宋錦寧卻從這話裡頭聽出了別樣的意味。
從兩個人從前那樣的關係,如今陳銘竟然會跑到靈韻郡君的屋子裡拿冰,而且兩個人還心照不宣地默認了這件事情,就足以說明一些問題了。
而這種潛藏的信息,也讓宋錦寧因為當初的婚事而一直壓在心裡的愧疚感少了許多。
「對了,說這麼多的閒篇做什麼,我來找你是為了別的事兒!」
「你是說王爺離京的事兒?」
「是啊!趙臻怎麼忽然出去了?我也沒有聽到我哥哥說朔州有什麼事兒啊!「
宋錦寧倒是沒有想到靈驗郡君同小郡王之間的聯繫這麼密切,但還是搖了搖頭道:「我也不大清楚,畢竟是關係到邊防的事兒,他也不好跟我說得太詳細。」
靈韻郡君似乎早就猜到了是這樣的結果,因而臉上也沒有什麼失望的表情,只是皺眉道:「我也該早些與你說的,如今這外頭的風聲對他不大好。
雖然我確確實實是有些信不過他,可是到底心裡還是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兒,而且你同他如今是夫妻,若是真的有什麼事兒,你應該也能先察覺。
既然你什麼都沒有感覺到,應該就不是那麼回事兒,可是外頭如今都已經傳開了,說是……」
她說到一半,又閉了嘴,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我也就是這麼隨口一說,你就當我在放屁!」
宋錦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虧得你從前小時候日日往宮裡去上課,這上了什麼鬼東西回來,若是叫娘娘知道了,恐怕心裡要氣死。」
靈韻郡君擺了擺手,頗有些不以為然,可是眉眼間分明還籠著一抹輕仇。
「阿寧,你是我在這個是世上唯一的朋友,雖然你是趙臻的妻子,但是……有些事兒,我還是想跟你說。」
自打公主的事情過去之後,兩個人也並不是沒有見面,但是宋錦寧甚少看到靈韻郡君這般認真的時候。
大部分時間,她都表現出一種遊戲人間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
「我若是能在你這裡聽到些什麼,應該會聽開心。」
靈韻郡君便白了她一眼,然後才緩緩嚴肅了自己的神色,「實際上,我娘在世的時候,一直都很討厭趙臻,她認定趙臻一定會謀逆,一定會做大逆不道的事兒。
舅舅一直沒有孩子,我娘實際上在心裡一直都懷疑是趙臻做的,因為他是最大的獲利者,因為這個緣故,我心裡其實也一直都很不喜歡他,甚至還有些害怕。
總覺得有朝一日,他會奪走我現在所有的一切。」
宋錦寧卻是知道趙臻不是這樣的人,可是此前他為了自污,又切切實實做出過許多事兒。
更何況,這種事情也並不是真的只看一個人。
裕豐帝如今對趙臻的態度,著實不好說,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被逼到那個份兒上,又會發生什麼事兒,別說是她,就是趙臻本人,也沒有辦法做出任何的承諾。
「但是,最近我的想法不一樣了。」
靈韻郡君的話打斷了宋錦寧的思路,她轉過臉看向這個將自己當成最好朋友的人。
靈韻郡君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笑容,她盯著宋錦寧的目光變得極度認真,「因為我最近才發現,在這個皇城之內,另外那個人才是最危險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