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華婷現在心情很好,難以控制的好,在回去的馬車上甚至還哼起了小調。
一旁的白露冷汗涔涔,卻一句話都不敢說。
原本她還以為自己是猜錯了,可是當她聽到最後宋華婷對三老太太說的那番話才明白,著實不是自己太過於大膽。
那是什麼意思?
三老太太原本對老夫人就不見得心悅誠服,只不過是這麼多年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裡,尊卑有度,這是宋家的規矩。
可是如今這個規矩被宋華婷幾句話就打破了。
是啊!
宋楚新已經死了,宋老太太就算是有一身的超品誥命又怎麼樣?就算她的丈夫和兒子媳婦都為了大啟殉了國又怎麼樣?
如今她到底也只是一個深宅大院兒里的老婦人罷了。
宋陽青母子倆想要靠著宋老夫人過日子,自然是想要借著侯府的光。
可是如今宋陽青才是那個需要提供光和熱給族人的人。
三老太太怎麼可能會甘心將這麼一個孫子讓到侯府去?
宋老夫人畢竟上了年紀了,上了年紀的人,有個三病六痛的,不是很正常的事兒麼?
若是宋老夫人沒了,那麼宋陽青和鄒氏哪怕是住到了侯府去了,又能如何?
他們還是外三房的人,他們要孝順要照顧的仍舊是外三房那一家子的人。
更何況,宋楚新死了,宋華彰可沒有。
宋華彰是宋楚新的兒子,是侯府名義上的繼承人。
若是老夫人沒了,宋華彰又怎麼可能會容許鄒氏和宋陽青隨意出入侯府?
那堵拿掉的牆,遲早還要砌上……
白露腦子裡想起了處暑,想起了從前在宋華婷跟前跟過的那一個個的丫頭,理論上來說,那些都是她的前輩……
不一樣的是,如今她已經跟著宋華婷來了相國府,是相國府的丫鬟,是相國夫人跟前的丫鬟……
腦子裡各種念頭紛紛亂亂,白露卻在這紛亂中看到了一個人的臉。
二姑娘……
白露忽然想起了宋錦寧那張臉。
在宋錦寧之後,她又看到了處暑。
她同處暑的關係其實算不上好,碰上宋華婷這樣的主子,三天兩頭非打即罵。
作為底下人,一直都是承受她怒火的對象。
處暑就是頂在最前頭的那個,而她也差不了太多。
兩個人像是形成了某種競爭,面對可能要承受的怒火,總是下意識地想要讓對方先上。
在這樣的悲慘遭遇下,她們既是競爭對手,同時也難免物傷其類。
處暑離開了,因為宋華婷的那個局。
白露知道,處暑是借了二姑娘宋錦寧的勢,才能在那個局裡順利脫身。
據說嫁到朱家去之後,那個朱三公子對她還不錯,只是可惜了,朱家到底還是栽了。
也不知道處暑後來怎麼樣了,如今又在哪裡,聽說她還懷孕了,不知道孩子生下來沒有,有沒有跟著朱家人一起流放……
白露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還有些羨慕處暑,哪怕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明明知道朱家遭了難,作為朱三公子的妾室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情況下……
「你在想什麼?」
宋華婷的聲音忽然在耳邊想起,直接將白露嚇得差點兒從凳子上滑下去。
因而那樣緊張和害怕的神色便落在宋華婷的眼睛裡。
宋華婷看著她似笑非笑道:「你不會忘記自己是誰的人吧?你跟著我這麼多年,算是我身邊最得用,也是我最信任的一個丫鬟了,我可是已經替你想好了後路。
連你的將來都已經在替你打算了,這事兒,我和你父母都已經打了招呼,我這……算是對你足夠好了吧!」
白露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問道:「姑娘的意思是……」
宋華婷嘴角的笑意越發冷淡了下來,「你是我的人,難道還能害你,還能不好好地待你麼?你年紀也不小了,也是時候配人了。
我如今在府里也不算完全站穩腳跟,還是得將你們這些我信得過的人好好地安插下去,你是我跟前的大丫鬟,必然不能隨隨便便地嫁了,我心裡有幾個人選,還需要仔細地斟酌一下。」
白露的手指甲一下子就掐進了掌心裡。
宋華婷這話是什麼意思,根本不用多說,她的終身大事兒都捏在她的手裡,可以說是一輩子都牢牢地被掌握著。
更何況,自己的父母也被她弄了過來,一家子的死契……
而宋華婷的意思也很明顯,有幾個人選,到底選哪一個還沒有作定,具體的就要看她的表現了,她不會連這個都聽不懂。
白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極力穩住自己的聲音道:「夫人放心,奴婢是夫人跟前的,有如今的造化也全然是靠夫人的提攜,奴婢的夫人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宋華婷臉上的笑意便染上了一抹溫度,「我知道你的,這一向以來,你也一直都很好,不過就是白囑咐一句罷了,瞧瞧你這個樣子,倒是認真起來了,好了,起身吧!回去估計有事一堆的事兒,你知道怎麼說吧?」
「夫人放心,今兒咱們是出來逛街,又碰到了侯府三老太太,便在一處喝茶。」
宋華婷笑著點頭道:「沒錯。」
日頭已經差不多落下了,遠遠近近的屋頂都被鍍上了一層夕陽的暖色,可是落在人的眼裡,生生多了幾分燥郁之感。
宋華婷莫名的心裡升起了一種不大舒服的情緒,還來不及思索是從何而來,就到了家了。
管家同平日裡一樣,見著她過來很是熱情,「夫人回來了,大人已經在家裡了。」
宋華婷不露聲色地打量了一下管家的神色,看不出什麼異樣,心裡不免有些疑惑。
不可能沒有成功吧?
她轉臉看了一眼白露,得到她輕輕搖頭的回答,也知道這事兒為了隱蔽,並沒有安排人做後面的回報。
所以到底情況如何,現在確確實實是半點兒不清楚。
她穩了穩心神,不管怎麼說,就算是沒有成功,那也與她沒有關係就是了,她怕什麼?
如此想著,她便直接進了屋,才進去就被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