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這個,宋華婷的臉上便有些發熱,忽然意識到自己想說的事兒,似乎並沒有那麼好開口。
「怎麼了?」齊郁很快就看出了她神色中的不對勁,「在我跟前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如今你父母都不在了,你哥哥也要守孝,眼看著咱們就要成親你了,你要記得,往後我就是你最親近的人了。」
這句話極大地鼓勵了宋華婷,對了,他們的婚事是陛下聖旨賜婚的。
又不可能會因為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的窘境而悔婚。
她將方才丫鬟放在桌上的籃子拿了過來,走向齊郁,抿唇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往前遞了遞,「大人,這是我們家的帳本。」
齊郁微微一愣,沒有伸手接過來,而是疑惑反問,「帳本?」
這個舉動無疑是奇怪至極的,就這麼一句話,就讓宋華婷紅了臉。
若非不得已,她如何能做得出來這樣的事兒。
可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斷然沒有退縮的理由和藉口,宋華婷點了下頭,認真地抬眼看著齊郁道:「是,這是我家的帳本,打從我母親離開之後,家裡的帳便都是我在管。
我也是從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我家中的虧空竟然這麼嚴重,所以……」
她抿了抿唇,大約是這話到了嘴邊,才知道原來的設想其實並沒有那麼容易。
好一會兒,宋華婷眼眶微微濕潤了起來,她才終於找到了那麼一丁點的勇氣,「所以我沒有任何能力給自己置辦嫁妝。」
這句話說出來,眼淚便也跟著涌了出來,在粉白的臉上滑落。
「大人,我可能會給你丟臉,這樣的事情,或許不該與你說,可是讓你這般蒙在鼓裡,然後眼見著我幾乎是淨身嫁過來的難堪,倒不如我這會兒先給你說明白的好。」
齊郁似乎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因為這個事兒來找自己。
他看了一眼她手裡的帳本,厚厚的幾本冊子,看著有些年頭。
齊郁終於伸手接過,宋華婷越發感覺到自己難堪到無地自容。
可是隨即,齊郁卻將她放在了一旁,「這麼重的東西,你也樂意拿過來。」
宋華婷一時間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抬眼呆呆地看著她。
齊郁卻像是被她這個樣子逗笑了,「像陛下提出婚事的時候,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覬覦你們宋家的財產,你倒是先巴巴兒地給我帶過來了。」
「我……」
「我齊郁養一個女人,不至於養不起,」他忽然牽住了宋華婷的手,帶著她往屋子裡走,「養一個體面的主母,其實也綽綽有餘。」
宋華婷感覺到自己的手此時被握在另一個溫暖而寬闊的掌心裡,一顆心一時間便有些亂了分寸。
甚至都沒有怎麼聽明白齊郁這話的意思。
然後就暈暈乎乎地被安置在了椅子裡,齊郁指著自己的屋子道:「原本還在想是住到老宅去,還是同你在這裡生活。
如今看來,倒是這裡更方便些,那個地方畢竟人多嘴雜,你未必能受得了。」
他這是在同自己商量婚後生活的事情嗎?
宋華婷臉上慢慢地升騰起一片滾燙之意,視線也就跟著他的話頭走。
以後這裡就是自己要生活的地方了嗎?
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宋家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父親不再像父親,母親也不像母親,連兄長也完全變了樣子。
那裡早就不是家了,不,那裡從來都不是她的家。
可是這裡是,這裡即將是。
她和齊郁的婚事是陛下賜下來的,誰都不可以違背,所以,她和齊郁生活在這裡,也同樣的天經地義。
這種想法讓宋華婷整個人都像是被浸泡過的種子,活了過來。
雖然羞怯,可是更多的卻是激動。
「至於你說的嫁妝,從你的角度上來說,也確實是個叫人煩惱的事情,不過也好在你還算聰明,知道來與我說。
這事兒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會讓人去準備,然後悄悄地送到你們府上,不會叫旁人發覺的,往後你做完我的妻子日常行事之間,也需要一些銀錢做事兒才趁手,這些就留在你這裡,你也不必多心。」
宋華婷連忙站起來,頗有些侷促道:「這怎麼……」
「都說了你不要多心,」齊郁伸手一攔,「夫妻本就是一體,更何況你還是我自己選中的人,再說這樣的話,豈不是讓你我夫妻之間無端生分了?」
夫妻……
這樣陌生的字眼兒,竟然從齊郁的口中聽到,而且說的還是他們兩個人。
宋華婷直到回府都沒怎麼從這樣暈暈乎乎的狀態中回過神。
一定是方才齊郁屋子裡的香太好聞了,一定是這樣,讓她的頭腦到這個時候都有些發脹。
想到這裡,宋華婷忽然反應過來,齊郁是喜歡香的。
方才他屋子裡那淡淡的沒有散去的絲絲香味便很是特別且好聞,不知道是什麼名貴香料。
為了將來的生活,看來她有必要好好研究研究這些個香料。
這讓她腦子裡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錦繡閣。
上一次讓齊豫注意到她的就是錦繡閣賣給她的,往後恐怕還得與那裡的人多來往。
而宋華婷離開之後,齊郁卻第一時間將門窗打開來通風。
心腹管家見狀,連忙上前認罪,「都是老奴思慮不周全。」
齊郁面上卻沒有什麼慍色,「是我說的不要叫這些香氣散出去,怪不得你們。」
說著便叫他們都退了下去,獨留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裡坐著。
然後他看著自己抬起的右手,方才他用這隻手牽過了宋華婷。
他原本以為這會讓他生出一點兒熟悉感,可是沒有。
同那個人,那個不知道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人完全不一樣。
到底是他弄錯了,還是那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一直坐到也上中天,連晚膳也不過隨便將就著吃了兩口,齊郁便上床就寢了。
只是這一次,他又將門窗關上,點燃了一爐香。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個人今夜一定還會入夢,只是不知道這一次,他到底能不能將那人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