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祖母眼睛裡的慌亂時,宋錦寧心裡實際上是有些後悔的。
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既然沒有辦法隱瞞,那就只能直面它。
「你……你怎麼知道的?」
「如果我說我做夢夢到了我爹呢?」這也是宋錦寧這段時間想好的說辭,懸崖的事情一發生,很多事情她就沒有辦法接著隱瞞祖母,所以,一個穩妥的說辭,必然很是重要。
「祖母,我是宋家人,雖然我沒有受到過我爹一天的教導,可是我身上流著他的血,他和我娘不該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
宋老夫人微微張著嘴,她有些難以接受眼前的情形,有些不知道該跟宋錦寧說些什麼。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明明……
明明這丫頭只是自己跟前那個會撒嬌的小姑娘,她什麼時候知道了這麼多,而且還……
「那些人……」
「都是父親的舊部,」宋錦寧回答了宋老夫人這些天的疑惑,「哦,那個照顧祖母您身子的是我的一個朋友,偶然結識的,醫術還不錯,所以我便拜託她照顧祖母您。
不過您放心,她完全信得過,不會將我們的任何事情透露出去。」
宋錦寧說這些話的時候,同平日裡面對宋老夫人的時候完全不同。
這一刻,宋老夫人竟然發現自己似乎對自己這個孫女兒完全不了解。
「你的意思是,哪怕道今日,你仍舊不會放棄這件事情?」
面對祖母明顯不滿的問話,宋錦寧沒有絲毫猶豫,「是!我不會放棄,哪怕為此豁上性命,我也會堅持下去。」
「那你還答應與陳家的婚事?」
宋老夫人的聲音稍微拔高了一些,可是在她對面的少女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祖母,不管我堅持不堅持,我還是您的孫女兒。
既然您覺得我嫁出去了,您能安心一些,那我嫁就是了,而且您給我選的這個人,卻是還不錯,我有把握,在成親之後讓他接受我在做的事兒。」
「你……」
宋老夫人見過宋錦寧和陳銘相處,在她看來,分明就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當初只是感慨自己養的孩子也這般長大了,到了能成親的年紀,有了自己的感情了。
可是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原來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兒。
從宋錦寧這個時候的反應看過來,她似乎根本就沒,沒有將婚事當成一回事兒。
與其說是成婚,不如說是她要換個地方罷了。
「你……」宋老夫人再一次啞語。
她不過才十六歲而已,為什麼會如此……
如此沒有生氣?
「寧兒!」宋老夫人心裡有些揪著的疼,「你現在還小,所以心裡有一股子執拗的勁兒,可是你聽祖母的,人生不是這樣的,不是非黑即白。
你有你的人生,每個人的人生也不過就只有短短几十年,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面對的是什麼?祖母……包括你已經過世了的父母,我們都只是希望你能安生過日子。
嫁給一個珍惜你的人,相夫教子,安安心心地過這一輩子就好了。」
「可是祖母,一個人若是一生都不能去完成自己放不下的那件事情,這一輩子的幾十年,難道就不是白過了嗎?」
宋老夫人剩下的話便被堵在了肚子裡。
她隱約記得多年前,也有那麼一個人如此與自己說。
連神態似乎都很相同。
可是那個人再也沒有回來。
宋老夫人此時面對著孫女兒,到底也同樣說不出否定的話。
「你若是真的執意……」
話還沒有說完,手背上忽然一暖,抬眼就看到宋錦寧懇切地看著她。
「祖母,對我來說,這世上您是最重要的人,從小到大,我做什麼事兒,您都支持我,我知道,這是因為祖母您希望我快樂,哪怕我不願意讀書,我不願意算帳,不願意彈琴,不願意畫畫,您都由著我。
現在想想,您和這京中大部分的長輩都不一樣,那麼……祖母,這一次也懇請您多疼疼我,由著我一回吧!讓我順著我的心意去好不好。」
宋老夫人便又想起了那人寄過來的信,字裡行間跳躍著的歡喜,讓人一讀便覺得他好像正活靈活現地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說著他有多快活。
同眼前的丫頭是多麼的相似。
宋老夫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是不是收受到了某種蠱惑,她感覺到自己最終還是點下了頭。
宋錦寧喜極而泣,若不是凌熙告訴她,如今祖母的身體雖然不如從前,可是心脈卻比此前要穩健了一些,她還不敢如此和盤托出。
「既然這樣,你不妨與我說說看看,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如今手裡都有些什麼人,又拿到了什麼東西。」
宋錦寧也不敢過多的隱瞞,便將趙臻方面的事兒都隱去了,然後說起自己在老家翻到的東西,然後聯繫到了林子羽。
至於怎麼知道林子羽這個人,那就只能藉口是在夢裡聽到了父親的指引。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宋老夫人的目光有些迷濛。
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林子羽啊!這孩子我見過,小時候就是個機靈的,倒是沒有想到如今竟然已經來了京城。」
宋老夫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顯然是真的看開了,接受了。
宋錦寧便又說起如今的情況,「眼下看來父親留下的東西一定藏著一個秘密,而他和母親最後在穆陽城敗落,便是和這個秘密有關。」
宋老夫人點頭,「實際上,穆陽城之戰之前,我心裡就有些預感,也給你父親去了信,按照平日裡你父親的性格,只要是我去了信,不管如何,他都會立刻回給我,但是那一次沒有。
我後來想想,這封信怕不是你父親沒有寄,而是在路上就被人給劫走了,又或者我的信根本就沒有到他的手裡。」
這話里分明還有其他重要的信息,宋錦寧連忙道:「祖母可是發現了什麼?」
「我雖然沒有去過軍中,可是你祖母從前每荀都要給我寫信,告訴我一些邊關的事情,所以對於大榮那邊我也頗有些了解。
那個時候,我在京城看到了一些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