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兩人又親又吻,放浪形骸,唇角逸出的黃酒滴在下巴上,衣上、桌上、地上,一屋子酒香四溢。

  不知不覺,一滿瓶溫黃酒都倒空了。

  宣懷風拿著酒瓶一晃,驚奇道,「我們喝了這麼多嗎?」

  白雪嵐說,「才一瓶,遠遠不夠,叫廚房再送三瓶過來。」

  正要拉鈴,宣懷風攔住說,「喝了好多酒,飯卻沒有吃一口,你會傷到胃的。別叫酒了,正正經經吃點飯菜吧。」

  白雪嵐說,「我腸胃早鍛鍊出來了,再喝比這多十倍八倍的也不在話下。」

  宣懷風知道白雪嵐興致上來了,這樣勸是沒用的,只能拿自己身體做藉口,一手虛虛捂住腰腹,蹙眉道,「你腸胃好,我腸胃可不行。我也該吃點飯吧?」

  白雪嵐吃了一驚,問他,「怎麼,是胃痛了?」

  宣懷風說,「也不痛,就是空腹喝酒,胃裡熱熱悶悶的。」

  白雪嵐說,「糟糕,快吃兩口飯填填胃。你怎麼不早說?」

  趕緊端起白飯,順著碗沿,往宣懷風嘴裡扒了兩小口,要他嚼碎了吞下去,又問,「好點了嗎?還是打電話叫醫生過來瞧瞧比較好。腸胃方面的毛病別找西醫,找中醫吧。」

  便要拉鈴叫聽差打電話請醫生去。

  宣懷風看他很關懷的樣子,大感內疚,不該亂騙他,忙拉住他說,「我好很多了。你不要弄出別的事,咱們好好吃點東西,比什麼醫生都強。」

  遇上宣懷風身體不適,白雪嵐本著體諒憐惜愛人之心,燒上頭的慾火也自動熄了大半,果然老實下來,給宣懷風勺湯挾菜,挑精撿瘦。

  兩人一起吃了晚飯。

  聽差聽見拉鈴,過來把碗碟收拾了。

  白雪嵐剛剛鬧得厲害,酒滴在白襯衣領口上,要洗澡換衣裳,宣懷風似乎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隔著門板,在另一頭說,「公館裡有一個聽差,叫傅三的,你知道嗎?」

  白雪嵐正在裡面解著襯衣紐扣,懶洋洋道,「是聽過這名字,怎麼了?」

  宣懷風說,「把人家揍了一頓,你倒說得很輕鬆。你知道是他替我送了那幾張請柬,對嗎?」

  白雪嵐不在意地笑聲從裡頭傳出來,「你都查探過了,那好,我坦白。人不是親手揍的,不過也差不多,我指使人揍的。你要替他回揍我一頓嗎?歡迎進來。」

  接著,便是一陣水聲。

  白雪嵐這邊的浴室里,是有裝自來水管和新式熱水排管的,不過白雪嵐洗澡,不管夏冬,都較愛用冷水。

  宣懷風等裡面水龍頭擰上,水聲不響了,才繼續隔著門板說,「你愛揍誰就揍誰,我也沒那個能力替誰回揍你。不過,有一件事,看我一點面子吧。」

  裡面水聲嘩嘩,應該是白雪嵐正在沖澡,然後聽見白雪嵐問,「什麼事?」

  宣懷風說,「他家裡有些事故,一時把持不住,做了人所不齒之行徑。我聽人說,在白公館手腳不乾淨,是要受很大懲罰的,還有砍手這麼一說。白總長高抬貴手,饒他一遭,行不行?」

  白雪嵐一邊擰濕毛巾擦身子,一邊朝外頭說,「你都問我了,我總不能說不行。不過,我們先定一個君子協議,這次區區一個聽差,我就打打馬虎眼,饒他一次。那麼,以後要是遇上什么姓展的,姓林的,栽在我手上,你給不給他們求情?」

  宣懷風一怔,「好好的,怎麼扯上了奇駿?」

  白雪嵐說,「只不過打個比方,你怎麼就只想到了林奇駿,難道天底下只有他一個姓林?」

  宣懷風說,「我不和你糾纏這個。總之,你已經答應了我,不再為難那個聽差。我就滿意了。」

  白雪嵐說,「你沒別的缺點,就是心腸太好。」

  宣懷風反問,「心腸太好,在你看來,難道是缺點?」

  白雪嵐說,「對別人來說,當然是優點,要是對自己來說,那就未必。這世道,大魚吃小魚,豺狼吃兔子,你越當好人,別人就越要吃你。有一個故事,就是說一個農夫救了一條快凍死的蛇,結果蛇醒了,反而把農夫咬死了。這水很好,你進不進來?一道洗。」

  「我不進來,你洗乾淨點,剛才我聞見一身酒味了。」宣懷風答了,又接著白雪嵐剛才的話說,「那農夫和蛇的故事,我當然聽過。不過照你這樣說,農夫就只會碰見蛇了?如果他碰見快凍死的小貓小狗,小嬰兒,也應該像對待蛇一樣,一鋤頭打死?」

  白雪嵐問,「你怎麼知道是小貓小狗小嬰兒?」

  宣懷風隔著牆,毫不遲疑地反問,「那你怎麼知道是蛇?」

  好一會,兩人都沒說話。

  裡頭就只有水聲傳來。

  宣懷風忍了片刻,把頭挨在門板上,對裡面說,「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看我的,只是,你實在有點看錯了。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你要信得過我,就長長遠遠地看著吧。」

  裡面水聲停了,白雪嵐在裡面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宣懷風說,「我爸爸那些年的事,我都記得的,樹倒猢猻散,下場淒涼,累及子孫。你和他,很有相似的地方,都是強而跋扈,有風使盡的性格。」

  白雪嵐說,「是這樣,那又如何?」

  宣懷風說,「過剛易折,強極則辱,你這人太精明利害,我做你的……」

  他停了一停,到底不好意思把那親昵的詞堂而皇之地說出口,便換了個說法,緩緩道,「我做你的副官,不妨一正一副,一強一弱。按我們中國的老話,剛柔並濟,才合乎天道。這就像,嗯,像積了一滿玻璃缸子的水,在上面開一個小孔,讓水常常流一點出去,才不致於溢水撒了一地。所以,在海關衙門裡,公館裡,我遇到他們一些小錯處,得饒人處,就且饒人。這世道,生存本來就艱難,多體恤別人一點,未嘗不是好事。其實,我既是你的人,那些得了安身之所的人,自然也知道裡面有你一份人情……」

  話未說完,門忽然不打招呼地開了。

  宣懷風一看,嚇了一跳,「你這樣就出來了?」

  白雪嵐一絲不掛,兩隻長腿支撐筆挺的身子,胯下猛物一覽無遺。

  他身上、頭髮上都沾著水珠,出來伸手就抱,宣懷風躲避不及,被他一下子攬到懷裡,揉蹭撫摸,衣裳肌膚頓時都沾濕了。

  白雪嵐一邊頻頻吻他,一邊道,「原來你對我這樣用心,我為你死了也值。」

  宣懷風皺眉道,「老說生啊死啊,你這毛病怎麼就改不了?」

  白雪嵐哈哈笑道,「生死裡面也有好詞,例如欲生欲死,就是一個很不錯的詞。我已經奉旨洗乾淨了一身酒氣,這就以身相許,報答你這番情意。」

  把宣懷風攔腰抱起,送到床上,解了宣懷風的腰帶,大大方方壓了上去。

  宣懷風「呀」地低叫一聲。

  隨著白雪嵐激烈的動作,西洋彈簧床震動搖晃起來。

  這以身相許,白雪嵐是絕不含糊的,腰上、手上、嘴上……每一點力氣都用上了,務求宣懷風切身體會真正的欲生欲死,讓宣懷風極端的滿足快樂。

  宣懷風快樂,這努力獻身的白總長,自然也十分快樂。

  白雪嵐在床上好一番狂放馳騁,弄到深夜,意猶未盡,宣懷風已經筋酸骨軟,有氣無力地直說夠了。

  白雪嵐這才停了這熱情的「報答」。

  等宣懷風在懷裡睡熟了,把他往床上輕輕放下,往身上蓋好絲綢薄被,才隨便穿了件便衣出來。

  到了後院的雜物房裡,傅三捆得粽子似的,被兩個護兵看守著,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看見白雪嵐施施然進來,在椅子上悠悠閒閒地坐了,目光不冷不熱地瞄過來,更是抖如篩糠。

  白雪嵐問一句,「查過了嗎?」

  兩個護兵,便有一個回答說,「總長,查過了,他母親確實病在床上。街坊鄰居們說,他父親早就去世了,就靠這寡母給人漿洗衣服,一手把他拉扯大。他也招供了,那幾樣偷了的東西,現在押在當鋪里,錢全花看病上了,當票也搜到了,您看。」

  白雪嵐接過掃了一眼,倒不禁笑了,「居然是活當。怎麼,你偷的賊贓,還打算贖回來?」

  傅三恐懼到極點,顫顫地說,「小的真是沒法子才幹這種不要臉的事,本來打算……打算等老母好了,過幾個月攢到一點錢,就去贖回來,悄悄放回原處的……總長,您……您饒我這一次吧……」

  跪在地上,咚咚在地上大力磕頭。

  白雪嵐冷笑道,「你說你,是不是瞎了眼?老子本來就是個強盜,你要打家劫舍,多少滾遠一點。在強盜頭上找銀錢,不是找死嗎?」

  傅三哭喪著臉,一點不敢說話,只管求饒磕頭。

  白雪嵐說,「好了好了,別砰砰砰砰叫老子心煩。我問你,你這陣子缺錢,除了偷東西,有沒有收外面人的賄賂?」

  傅三一愣,搖了搖頭。

  白雪嵐磨牙笑道,「你抬起頭,看著我眼睛答話。明白和你講,說實話,我就饒了你。要是撒謊,被我查出來……呵,偷東西的人,我只砍一雙手,要是和外頭勾結,我可要活剝了你一身皮。」

  傅三哆哆嗦嗦把頭抬起來,對上白雪嵐的眼睛,活像被兩把冰刀戳中似的,渾身都冒著寒氣,還是把頭搖了搖,顫抖道,「沒……我從不敢……」

  白雪嵐審度他片刻,知道他膽汁都被嚇得流出來了,倒真的沒撒謊,輕鬆一笑,「原來你還知道不敢這兩個字。」

  對護兵說,「解開他吧。」

  這護兵是跟過白雪嵐一陣子的,從沒見過他這麼重提輕放,無緣無故發如此慈悲,不由一怔,沒反應過來。

  白雪嵐瞪他一眼,「愣什麼?聾了?」

  護兵這才哎了一聲,給傅三鬆綁。

  傅三還愣愣跪在地上,好半天猛然一震,總算明白過來,滿臉眼淚誠惶誠恐地給白雪嵐磕頭,「多謝總長開恩!多謝總長開恩!您大慈大悲!大人有大量!」

  白雪嵐腳尖往他身上輕輕踢了一聲,笑罵道,「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混帳心眼動到老子頭上,這要是在山東,早點了你的天燈。知道為什麼放過你嗎?」

  傅三感恩戴德地說,「是您老人家慈悲,可憐小的,可憐小的老母親……」

  白雪嵐嗤道,「去你的!算你有點眼力,求對了真佛。宣副官開了口,要饒你,我好歹要照顧他的臉面,懂不懂?」

  傅三忙道,「懂!懂!」

  「你懂個屁!」白雪嵐說,「聽著,我為了他的臉面,今天忍這口氣,饒了你。以後,你要是再鬼鬼祟祟,作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來,傷了他的臉面,我就讓你後悔投胎到這世上。」

  傅三點頭,「是,是,小的知道……」

  「滾。」

  「謝謝總長……謝謝宣副官……」

  傅三一邊感激,一邊從地上爬起來,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