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應觴的神色淡淡，下意識地往音樂廳的方向看了一眼，「準備得怎麼樣了？」
經理人滿臉討好道，「二爺放心，像這樣的演奏會，馮老爺子已經舉辦過上百場了，肯定不會有問題的。」
顧應觴微微皺了皺眉頭，他其實問的不是這個。
像這種級別的演奏會資助在外人來看或許是天價，可對於顧應觴而言，卻是微不足道。
所以，其中的收益如何，從來都不是他的考慮範圍。
他之前欠了一個人的債。
現在只是還債而已。
但凡是做經理人的，肯定都是人精。
他見顧應觴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沒說在點子上，連忙笑呵呵地幾近諂媚道，「馮老爺子今年多收了好幾個學生，尤其是最後一個關門弟子，據說是極具天賦之才，而且這次的演奏會上，馮老爺子也安排了她上台，算得上是處女秀……」
只是，還沒等他說完，顧應觴就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顯然對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不怎麼感興趣。
經理人連忙住了嘴，緊接著，又滿臉討好地咧嘴笑道，「演奏會是明天一早九點，您要不要……」
「不了。」顧應觴嗓音微涼地打斷了他的話，「今天回京都。」
只是，臨走前，他就想過來看一眼，好像距離音樂近一些，就能夠離那個人近一些……
經理人一臉地遺憾可惜，像顧二爺這種出手闊綽又從來不指手畫腳的金主，他自然是最喜歡的。
原本還以為能多拉幾場贊助……
而就在這時，音樂廳里響起一陣悠揚的琴聲。
那琴聲宛轉悠揚，如同清泉流淌，又如春風拂面，仿佛能讓人忘卻世間所有煩惱，哪怕是不懂音樂的人聽著都會被這美妙的旋律吸引。
顧應觴有一瞬的失神，耳中的旋律仿佛跟記憶中的那個少女重疊在了一起。
經理人見狀，連忙跑到門口掃了一眼，然後又屁顛屁顛地跑了回來，「二爺，這就是我方才給你說的馮老爺子收的那個關門弟子，您要不要見一見？」
台子上正在演奏的少女，不由得心中一喜，「二爺，要不要見一見？」
此時的顧應觴就站在音樂廳門口，只是，以他的位置看不見台子上的人。
只是，他卻也知道對方的意思，無非就是所謂的『潛規則』，而這卻是他最厭惡的。
眼見著男人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可把經理人嚇得臉色都白了，當即知道自己這是說錯話了。
「二爺，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
只是，顧應觴顯然不想聽他多說什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轉身離開，只留下經理人臉色慘白地一個勁兒地擦汗。
……
而此時的黑色的邁巴赫疾馳在公路上。
林疆的目光時不時地掃一眼後視鏡里的男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勸。
自從兩年前開始，顧應觴的性子就變得越發的陰晴不定，就連他都有些捉摸不透。
只是，他卻也知道，二爺肯定是又想到了什麼……
尤其是關於那個人的……
這些年，他和顧十七兩個都極為小心地避免提到有關於那個人的一點一滴，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只可惜事與願違。
「二爺，飛機大概下午三點抵達京都機場，約好的要跟方大地產的馮總在公司碰面，還有晚上有……」
林疆有條不紊地匯報顧應觴接下來的行程。
只是，後車廂的男人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嗓音淡淡地回復了『知道了』三個字，便沒再說話了。
林疆這會兒如果再說話就顯得有些突兀了，他不由得扭頭掃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顧十七，見他自從上了車，就翻出了筆記本開始擺弄入侵程序。
應該是方才他們入住的那家酒店的監控視頻。
只不過他不知道顧十七查這個做什麼。
一時間，車裡的人誰都沒有說話，車廂里一片安靜，只能聽見顧十七敲擊鍵盤發出的啪啪作響的聲音。
而此時的顧應觴倚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或許是方才的那首曲子，讓他又回想到了兩年前的一些事。
她的笑聲，她的眼淚，還有她的音樂……
【二爺，你可是這首曲子的第一個聽眾……】
顧應觴的唇角微勾，讓他想想，自己那時是怎麼回她的呢？
他應該是誇她了，所以，看見她那張漂亮如牡丹花一樣笑臉。
【真的好聽嗎？】她似是有些羞赧，可一雙眼眸卻噙著亮晶晶的水光。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坐在偌大的音樂廳里演奏就好了，到時候，我就可以把這首曲子彈給更多的人聽……】
那是一段美好而且短暫的時光。
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兩人的關係就不是對等的。
男強女弱。
強取豪奪。
只是，連那時的顧應觴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兩人的關係發生了改變……
甚至還存在了那麼一段你情我願，兩情相悅的快樂時光。
哪怕那樣的時間其實極短……
短到他這兩年來翻來覆去的想啊想，可嚼到嘴裡的卻總是苦的多於甜的。
唯獨這段極甜的，讓他每每憶起，心臟都像是被刀子劃開一道口子，又被浸在了蜜里，有多甜，就有多疼。
可就在這時，顧應觴卻倏地睜開了眼。
他的表情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驚懼——
他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方才從腦海里的冒出的那個瘋狂的念頭是假的。
那首曲子……
她說過，那是她自己的曲子！
所以——剛才……
是她嗎？
而這時，一直低著頭噼里啪啦地敲擊著鍵盤的顧十七猛地倒吸了一口氣，緊接著，他將筆記本屏幕遞給身後的男人，「二爺，您看這個！」
此時的顧應觴還沉浸在自己猜測的震驚中，可是，當看見屏幕上的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時，他甚至感覺心臟在這一刻都停止了跳動。
「林疆，停車！」
顧應觴猛地拍了一下駕駛座，嗓音裡帶著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音，「回音樂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