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青嘆一口氣。
蕭月生溫和笑笑:「蘇姑娘,此事也算是我一劫,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何雪晴眼波一橫,抿嘴輕笑:「瞧你說話,老氣橫秋,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叟!」
蕭月生呵呵笑了笑,她的眼光倒是准得很,自己雖然看上去僅是二十餘歲,心態卻已經平和得如同老人。
江南雲嫣然一笑,輕聲道:「師父沒了武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觀雲山莊,可是銅牆鐵壁,誰人能闖得進來?!」
「這話在理!」劉菁點點頭,附和道:「況且,且南雲在,誰能動得了大哥?」
蕭月生笑了笑,沒有說話,拿起白玉杯,輕抿一口,神情一片寧靜,絲毫沒有氣餒喪氣之像。
令狐衝心中沉重,失去武功的滋味,他可是知道,如今重新修煉,雖然一日千里,因禍得福,但至今想來當里的心情,仍舊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見蕭月生如此鎮定,他心中佩服,蕭先生的心胸,果然與世俗之人不同,高人便是高人!
蘇青青與何雪晴心中最是難受,她們如今武功大增,內力之強,兩倍於先前。
但越是如此,她們心中越是難受,蕭先生武功全失,皆是因為救自己故!
根據宋夢君所描述地情形。她們清楚。定是他將一身內力注入自己身體裡。修補自己地傷。
蕭月生溫潤地目光一掃。洞徹其念。微微笑道:「何姑娘。蘇姑娘。生死由命。你們命中有此一劫。卻命不該絕。而我合當失去武功。不必胡思亂想。」
「蕭先生……」蘇青青心中百味雜陳。欲語還休。實不知說什麼好。所有地話都堵在心口。難受得厲害。
何雪晴緊抿著唇。默然不語。溫柔地臉龐緊繃。
蕭月生擺擺手。呵呵笑道:「好了。好了。讓我靜一靜。大伙兒各忙各地去罷!」
眾人聞言。忙紛紛告辭。不敢再多打擾。失去武功。想必他虛弱得厲害。不宜打擾。
亭中只剩下江南雲與劉菁。
她們在他身邊坐下,怔怔望著他。
江南雲玉手一探。拉起蕭月生的左手,一股內力涌了進去,玉臉色變,嘆息一聲:「原來是真的!」
劉菁怔怔看著他,輕聲道:「大哥,這可怎麼辦呀?」
她對丈夫極是相信,從不懷疑他的話,江南雲卻是心思靈動,見師父的模樣。總以為是裝出來騙人地。
蕭月生笑了笑,道:「妄自干涉天機,這便是天罰!」
「大哥,那你的武功能恢復麼?」劉菁輕聲問。
江南雲仍不死心,雙手握住他左手,內力絲絲如縷,潤物無聲無息,慢慢飄了進去。
她感覺得出,師父的體內。空空蕩蕩,仿佛賊去的空樓,什麼也沒有,一絲內力也不存在。
自己的一絲內力湧進去,在他經脈內流轉,毫無動靜,既無吸力,亦無斥力,像是不設防的城池。
她如絲如縷地內力慢慢涌到丹田中。丹田內也是空空蕩蕩。仿佛乾涸的大海。
終於死了心,她無奈嘆息一聲。慢慢收回內力,心頭一酸,忍不住想要落淚。
蕭月生將她神情盡收眼底,輕輕一笑:「你呀,別掉眼淚兒,丟人現眼!……我這只是武功丟了,性命卻撿回來了,是一件幸事,難過什麼?!」
「師父!」江南雲卻高興不起來,抹了一抹眼角,狠狠剜他一眼,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對了,大哥,有個主意!」劉菁忽然一拍巴掌,喜笑顏開,白玉似的臉放光,容光逼人。
「師娘,什麼主意?」江南雲急忙問。
「就是……」劉菁話剛出口,戛然而止,白玉似的臉抹上一層胭脂般,酡紅醉人,搖搖頭:「沒……沒什麼!」
「師娘,幹嘛要瞞著我?!」江南雲嬌嗔,不滿的叫道。
劉菁露出為難神色,張張嘴,又閉上,最終嘆了口氣:「唉……,南雲,不是瞞你,只是……」
「難不成,還是什麼羞人的法子?!」江南雲嬌哼。
劉菁苦笑,點點頭,清亮的目光閃動,躲著她,不與江南雲相觸,臉紅得像是蜜桃。
「南雲,就饒了你師娘罷!」蕭月生笑道,擺擺手:「你師娘說的是一套雙修的法子。」
「啊!」江南雲玉臉驀然大紅,如披一層紅布,扭頭便走,轉眼間消失不見蹤影。
蕭月生當初傳她武功時,曾提起雙修之法,她羞羞答答地聽著,卻沒有認真聽清,只覺得這法子下流得很,自己根本不可能修煉,故沒有放在心上。
「大哥,你……!」劉菁一張臉也如紅玉一般,嬌艷欲滴,觀之怦然心跳。
「她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避嫌。」蕭月生呵呵笑道,牽起她的小手,目光灼灼。
劉菁覺得丈夫的目光灼人,臉皮發燙,不敢抬頭,扭著衣角,臉紅得越發地厲害。
「不過,菁兒,這個法子,對我卻是沒有。」蕭月生搖搖頭。
「沒用?!」劉菁一驚,抬頭望他,顧不得害羞,忙問:「為何沒用,大哥你不是說,這個法子對於提升功力,最是殊勝麼?」
「我體內情形莫名其妙,不敢輕易妄勸,動輒有性命之危。」蕭月生輕輕嘆息,隨即一笑:「這也是突破的關口,需得小心,……說不定,一朝頓悟,不但內力盡復,反而更上一層。」
「但願如此罷。」劉菁擔心的喃喃。
她認真的叮囑道:「大哥,你現在沒有內力,出去時。定得讓南雲或我陪著。」
「唉……」蕭月生嘆息,抬頭望天,看著天空,怔怔出神,陷入神思之中。
劉菁詫異,不知他想些什麼。
對於丈夫內力盡失之事。她倒並不像別人那般擔心,上一次,蕭月生曾經歷過一次,隨後很快恢復,且更上層樓。
想必是他所練的武功太過玄妙,總需破而後立罷。音驀然在江南雲耳邊響起,雖然語氣焦急,聲音仍難掩溫婉動聽。
江南雲一驚,霍然而起。她的清心訣玄妙無比,即使睡覺之時,潛意識也是清醒著的。警惕四周,故從不可能被暗算。。
竟然欺到身邊,卻無所覺,她猛的驚出一身冷汗。
見江南雲身形一晃,站在窗口,劉菁忙低聲說道:「南雲----,是我----!」
她長長地秀髮披肩,如一條黑緞閃閃發光,身著綢緞絲質睡衣。寬寬大大,綽約地身形若隱若現,風情撩人。
江南雲所穿,亦是這款睡衣,站在窗口,欲拔腿出房,明眸圓睜,精芒四射。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是這般情形下最高明的應對,早已被蕭月生訓練出來了。
「師娘----!」江南雲嬌嗔,一晃身形,回到香榻上,嬌哼道:「師娘,幹嘛無聲無息的,嚇我一跳!」
「在咱們山莊,你有什麼擔心的?!」劉菁白她一眼,走上前。手上拿著一張素箋:「南雲。你師父走了!」
「師父走了?」江南雲拉上錦被,抬頭望她。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大是不解。
「嗯,他離家出走啦!」劉菁重重點頭,氣哼哼的撅起櫻唇,黛眉眉梢籠上一層薄怒。
「師娘,你到底說什麼呀?!」江南雲搖搖頭,覺得腦袋亂了起來,想不明白,伸手抄過素箋。
僅是一張素箋,紙上如游龍走蛇地字跡,正是師父的,江南雲飛快掃一眼,黛眉頓時皺了起來。
「師父這是要做什麼呀?!」江南雲大聲叫道,重重一拍香榻,騰地躍到地上,走來走去。
「唉……,我昨晚怎麼睡得那般沉,他走了,我竟不知曉!」劉菁咯咯的咬著牙。
「師父想走,誰也攔他不住!」江南雲恨恨道,霍的停下來,低頭再次看素箋幾眼。
「師父說,他需得歷練紅塵,方能有所突破,若是有咱們跟著,心有所恃,潛力無法激發!哼哼,這是什麼胡鬧的法子?!」
劉菁嘆息道:「南雲,說這些已經晚了,還是想想法子,怎麼找到你師父罷!」
江南雲煩躁的道:「師娘!……你又不是不知,我比師父差了十萬八千里,他想躲咱們,想找到他,門兒也沒有!」
「那怎麼辦?!」劉菁苦笑著問。
「容我想想……」江南雲蔥指按著眉心,走來走去。
半晌,她止步,目光明亮,轉頭望劉菁:「師娘,讓青兒去尋師父,如何?!」
劉菁搖頭,苦笑道:「青兒已經被你師父帶走了!」
「唉……,咱們怎能斗得過師父啊?!」江南雲長嘆,有些泄氣的將自己摔到香榻上。
「若是沒有別的法子,只能四處派人,去慢慢尋找了。」劉菁無可奈何地道。
江南雲點頭,恨恨捶著香枕,哼道:「可恨,師父的奇功,我一樣沒學著,若是有天人感應術,便能找得到他了!」
劉菁搖搖頭,輕聲道:「這怨不得你,需得清心訣大成,才能學天人感應術。」
江南雲默然,二人相對無言,竟是無計可施。
山東登州府
夕陽西下,整個山川大地地半邊被染紅。
登州二十里郊外地山道上,蹄聲隆隆,數匹駿馬奔騰,蹄聲甚急。
這座山道,連接著兩里外的艾山與登州府官道。平常甚少人走,旁邊樹林茂密。
這數匹駿馬地奔騰聲,將歸林的倦鳥驚起,四散飛開。
共有四匹馬,馬上騎士兩男兩女,伏在馬上。動作矯健,身體隨著馬而起伏,一看即知,騎士極精。
四匹馬兩騎在前,兩匹在後,前面是兩個女子,一個冷艷逼人,另一個溫婉秀美。
身後兩個男子,一個英姿勃勃。陽剛之氣極濃,另一個如白面書生,儒雅俊秀。
四個俱是一等一的人才。站在人群中,光彩奪目。
「大師姐,這一次,懸得很,若非大師姐你,我這一條手臂可交待啦!」那白面書生御騎自如,直起身來,衝著前面女子,歡快的笑道。
被稱為大師姐的女子一身白衣。五官無一不美,只是表情一直是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那白面書生跟她說話,她也僅是輕輕一點頭,沒有言語,神色清冷依舊,不變顏色。
只是其餘人已然習慣,不以為意,說得帶勁。
婉約秀美地女子用力點頭。圓圓地眼睛瞪大,轉頭笑道:「是呀,三師兄這條手臂,可是懸得很吶,沒想到那姓魯的這般兇惡!」
英姿勃勃的青年點頭,身子起伏,氣度卻沉凝,沉聲道:「嗯,三師弟太輕敵了。姓魯的被稱為青州一霸。豈是僥倖?!」
「嘿嘿,二師兄說得是。是我大意了!」白面書生撓頭笑道,露出不好意思神情。
「咯咯,三師兄,這句話,我可是聽了好多遍嘍----!」溫婉的少女扭腰看著後面,咯咯嬌笑不已。
「小師妹,莫要取笑!」白面書生一瞪眼,故做兇惡狀。
只是他氣質文弱,即使瞪眼,也更像色厲內荏,毫無嚇人之狀。
溫婉地少女咯咯笑得更厲害。
「小師妹,好好騎馬!」清冷的聲音驀的響起,宛如玉珠滾在冰雪上,即冷又圓潤,說不出的動聽。
仿佛炎炎烈日下,舔一口糯軟地雪糕,自心底里舒爽。
少女沖兩青年男子吐了吐香舌,轉過身去。
她忽然一抬馬鞭,嬌聲喚道:「咦,大師姐,快看快看,那邊有個人!」
那大師姐轉頭,順著馬鞭看去,點點頭:「過去看看,小心戒備!」
說罷,四騎放緩,由奔跑變成小跑,慢慢的,再慢幾分,變成了緩慢的移動。
他們來到山道旁,這裡是一塊兒大石頭,約有一人來高,上面平坦光滑,約有兩米寬,三米長,仿佛一張天然的大床榻。
這塊兒大石頭,已經被大自然風化得稜角全無,光滑平坦,自然的威力,彰顯無遺。
此時,那張榻中央,正臥著一人,俯面朝下,生死不知。
「大師姐,我看看。」白面書生自告奮勇,手掌一按,身子自馬背上飛起,落到石頭上。
「二師弟,你跟著,小心些!」冷若冰霜地大師姐蛾眉輕蹙,淡淡吩咐。
「是。」英姿勃發,陽剛氣逼人的青年點頭,手一撐馬鞍,騰空而起,一掠而至,輕飄飄落到白面書生身旁,慢如飄絮。。
右手搭上長劍,緩緩抽出,在夕陽下,寒光閃閃。
「三師弟,慢一些。」他眼神明亮逼人,緊盯著趴伏不動的男子,輕聲說道。
「曉得。」白面書生點頭,一張笑眯眯地臉繃緊,緩緩踏上前,慢慢蹲下,驀然間,眼神一亮,寒芒閃過,手掌一探,快如閃電,猛地抓向那人手腕。
那人手腕一動不動,被他抓在手上。
白面書生凝神一側頭,似是在探脈相,英姿勃發地青年男子長劍緊握,毫未鬆懈。
「三師兄。如何?」溫婉秀美的少女忙問,圓亮地眸子睜得大大的。
白面書生搖搖頭,放下手掌,嘆了口氣:「怕是沒救了,……快咽氣了!」
「那可怎麼辦呀?」少女大急,忙轉頭哀求道:「大師姐。你快救救他罷!」
大師姐冷若冰霜,仍舊毫不動容,點點頭,上身不動,陡然掠起,平平落至那男子身邊。
蹲下身子,拿起地上男子的手腕,明眸微闔。
溫婉少女忙手掌一按馬鞍,騰身飛起。落到她身邊,緊盯著她。
大師姐動人的蛾眉慢慢蹙了起來,越蹙越緊。到了最後,仿佛糾纏到了一起。
少女的心也跟著抽緊,低頭看著趴在地上地男子,圓亮地眸子滿是悲憫之色。
「大師姐,怎麼樣?!」見大師姐睜開眼,少女急急問道。
「傷得太重!」大師姐蛾眉鬆開,清冷說道。
「那……還有救嗎?」少女緊張的問。
大師姐沉吟不語,少女緊盯著她,越發的緊張。
「小師妹。咱們還不知他是什麼人,何必如此費心?!」白面書生呵呵笑道。
少女嬌哼,狠狠瞪他一眼:「他多可憐啊,倒在荒郊野外,若不是遇到咱們,會被野狼叼去的!」
少女轉過頭,拉著大師姐的羅袖,輕輕搖晃,哀求道:「大師姐。你就救救他罷!」
「救也是白救,傷得太重。」大師姐淡淡說道。
少女仍不依,哀求道:「死馬當活馬醫,大師姐,快些罷!」
「大師姐,就試試,全看他的造化了!」白面書生也心軟下來,跟著求情。
「……嗯,好。」大師姐明眸掃過二人。點點頭。白玉似地右手探入懷中,拿出一個長方的布褡。打開布褡,數枚長針並排擺放,整整齊齊。
「三師弟,給他服下煙霞丹。」蔥白地纖指自長針上輕輕撫過,落在中間一根上,輕輕一拈,提起來。
白面書生答應一聲,忙自懷中掏出一隻瓷瓶,倒出一枚泛青的丹丸,將男子翻轉過來,餵了下去。
此時,他們方才看清男子面容。
平平常常的一張臉,濃眉大眼,臉色蒼白如紙,眉頭輕輕蹙著。
少女明眸明亮,仔細的打量,扭頭輕聲道:「大師姐,他年紀不大,想來卻是一個大人物呢……」
「再大的人物,若是挺不過去,也化為一坯黃土!」大師姐淡淡說道,長針在夕陽下泛著一抹金光。
「讓他仰面平躺著。」大師姐指了指。
白面書生忙一番動作,將青年弄平躺下,望向大師姐。
大師姐點點頭,左手食指輕輕按著他胸口,似是在找准穴道,清冷的眸子專注如一。
蔥白圓潤的食指一頓,停下來,隨即,金針點到此穴,慢慢捻動,金針徐徐刺入。
這一穴道,位於膻中、神封、中庭、靈墟之間,一向秘而不宣,武林中人並不知這裡有一處穴道,實是神秘無比。
這位冷若冰霜地女子金針之術得自秘傳,靈效無比,認得此穴,乃是強壯生機的秘穴。
「就看他地造化了……」她搖搖頭,盤膝坐下來。
其餘三人也坐下來,溫婉秀美地少女怔怔打量著男子,似乎他臉上有花一般。
這男子的相貌普通,宛如農家少年一般,比起她二師兄,三師兄,相差不可道以里計。
「小師妹,你怎麼看出來,他是一個大人物?」白面書生湊到她跟前,低聲問道。
「你沒看他皺眉地模樣麼?」少女橫他一眼。白面書生點頭:「看到了呀,可能是傷得太重,痛苦不堪罷……」
二師兄望著二人,帶著一絲笑意,不時輕瞟一眼大師姐,迅速收回,似是怕被人發覺。
「你不覺得,他皺眉的情形,比師父還有威嚴麼?」少女圓亮的眸子睜大,問他。
白面書生一怔,低頭打量片刻。搖搖頭:「看不出……
「你笨唄!」少女嬌嗔著橫他一眼,不再理他。
白面書生撓撓頭,苦笑,又低下頭,仔細打量,卻怎麼也看不出。這個男人皺眉的情形,究竟有何威嚴。
「嗯……」忽然,男子嗓中傳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大師姐,快看,快看!」溫婉秀美的少女猛的抓住大師姐羅袖,用力一扯。
「嗯。」大師姐手臂不動,仍憑她羅袖被扯,拿起男人左手,三指按在他脈上。
片刻過後。她放下手,點頭道:「此人生機著實強韌,如今已有一線轉機。」
「真地呀?!」溫婉少女歡喜逾恆。滿臉放光,容光逼人。
大師姐露出一絲笑意,旋即消失,轉頭吩咐:「二師弟,三師弟,你們去做一個擔架來,抬他上山!」
「是!」二人齊齊答應,起身飛躍,自大石上衝起。躍到了旁邊的松樹林中。
很快,兩人便做了一個簡單的擔架,落到大石頭上。
英姿勃發地青年放下擔架,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大師姐,不如抬他到登州府中,找一處地方安置下來……」
「二師兄,這怎麼成,他傷得這般重。需得精心照料!」溫婉少女馬上蛾眉豎起,焦急的叫道。
二師兄神情沉穩,搖搖頭,苦笑道:「小師妹,我也知道,救人要緊,但也要想想後果,……若他是正道之人,倒也罷了。若是窮凶極惡之輩。引到山上,後果難料啊……」
「可是……」少女仍要爭辯。大師姐卻是一抬手。
她擺擺手,淡淡說道:「不必多言,抬到山上!」
「是!」二師兄肅然點頭,既然大師姐主意已定,他便不能違逆,心有他想,也得遵行。。
他與白面書生將此人抬起,放到擔架厚厚的枯草上,輕起輕落,如抬一個易碎的珍寶。
「不能顛簸。」大師姐淡淡道。
「師姐放心,瞧咱們的罷!」白面書生歡快笑道,站到前面,矮身雙手抬起兩端,腳下一蹬,騰身而起。
後面的二師兄神情沉穩,緊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二人抬著擔架,自大石上落下,輕如飄絮,擔架上地男子一動不動「兩位師兄的輕功,越發的精湛了呢!」溫婉秀美的小師妹拍手叫好,咯咯笑道。
於是,一行人施展輕功,沿著山道,縱身而馳,快逾奔馬。
兩男子的腳步又快又穩,兩人的輕功同出一脈,氣息節奏一致,擔架上的男子一動不動,宛如躺在石頭上一般。
山道慢慢崎嶇,越來越陡峭,若非輕功在身,尋常人寸步難行。
到了後來,需得前面的白面書生矮著身子,後面的二師兄雙手擎起擔架方能維持平坦。
兩女跟在一旁,扶著昏迷不醒地男子,不讓他滑下來。
大約一刻鐘地功夫,地勢陡然平坦,卻是一個山谷,三四層建築層層迭迭,沿著平緩的山坡之勢而建,錯落有致。
「大師姐,是大師姐他們回來啦!」遠遠地,便有崗哨在上面大聲叫嚷。
靠近谷口最近的是一處演武場,平坦寬闊,正在二三十人在那裡,有男有女,各自紮成一堆。
他們或者閒聊,或者練功,或者切磋,不一而足,熱鬧得很,仿佛一個小集市一般。
聞聽這聲叫嚷,人們紛紛轉頭,望向谷口,隨即,十幾個人跑了過來,上前親熱的見禮。
「大伙兒不要亂動,這裡有一個病人!」溫婉秀美的小師妹手一攔,高聲叫道。
「四師姐,又救人啦?」人們七嘴八舌,笑嘻嘻的問道。
小師妹揚手不迭,如趕鴨子,焦急叫道:「讓開讓開!大家讓開!……這人傷得很重,需得師父親自救治!」
見到如此,眾人紛紛讓開,讓他們去見掌門。
在人們的注視下,四人疾行,沿著碎石鋪就的小徑,平穩的疾行,直趨一處樓閣。
這座樓閣歇山亭頂。飛檐突兀,雕甍插天,氣勢不凡,站在閣上,可俯視整個山谷。
這裡,便是掌門居住。煙霞閣。
「師父!師父!」隔著很遠,溫婉秀美的少女便嬌聲喚道。
「玉如,大驚小怪地,成何體統!」圓潤柔和的聲音自閣上飄出,帶著淡淡的威嚴。
隨即,一道藕色人影飄出,奇快無比,落在他們四人身前。
此乃約三十左右的女子,臉如白玉。修眉入鬢,呈遠黛色,鳳眸如朗星。湛湛有神,實是絕美姿容。
她擺擺手,示意四人不必多禮,低頭望向男子,探掌診脈,修長入鬢地眉頭一蹙。
「師父,他還有救麼?」少女玉如眼巴巴看著師父,焦急的問。
女子盯著擔架上的男子看,搖搖頭。淡淡說道:「五五之數!」她的氣質清冷,與其大弟子又不相同,她顧盼之間,冷漠淡泊,來自骨子裡的冷漠。
而其大弟子,更像是姑射仙子,不食人間煙火,故對紅塵中事,漠不關心。
「抬進去!」女子一擺手。淡淡吩咐。
兩個男子踏入樓閣中。
樓閣地一層,寬敞明亮,鋪著淡紫色地毯,桌椅擺放整齊,東南窗前擺著軒案,案上兩瓶野花。
這個季節,能夠找到野花,極是難得。
最東頭,幾座書架靠著牆。牆下是兩張床榻。連在一起,極是寬敞。可以幾個人躺在上面。
擔架落到床榻上,掌門跟上前,坐下,點點頭:「若無文秀地這一針,他早已氣絕身亡!」
「大師姐得承師父的醫術,自然高明!」少女孫玉如抿嘴嬌笑。
女子橫了孫玉如一眼,搖搖頭,她這張嘴,說死人不償命,哼道:「取我的針來!」
「是!」孫玉如嬌俏答應一聲,飛身而起,上了樓梯,宛如一朵翩翩的蝴蝶,轉眼之間下樓。
女子接過檀木盒子,紫幽幽的檀木盒打開,裡面是一排金針,比其大弟子的更細幾分。
她輕拈起一針,輕輕一紮,細軟的金針刺入肉內,隨即,她復拈起數枚金針,一一紮進去。轉眼之間,男子前身已扎滿了金針,顫顫巍巍。
最後一枚金針紮下,她飽滿而光潔的額頭香汗成珠,一顆顆汗珠如同珍珠。
「師父,我來最後一步罷!」大師姐低聲道,左掌輕輕按到師父背心處,度入一股內息。
掌門點點頭:「嗯,你來,……輕一些,他受不得力。」
「弟子明白。」大師姐杜文秀輕輕頜首。
杜文秀撤開左掌,輕輕按在男子胸口膻中,一絲內力如一滴清水,慢慢滴了進去。
十幾枚金針一顫,如一陣風吹過草叢,群草皆折腰。
「嗯……」呻吟聲響起,男子嘴唇微微翕張。
孫玉如忙跑了出去,轉眼地功夫,拿了一碗水,一個小匙,慢慢餵水給他。
幾勺水下去之後,男子慢慢睜開眼,目光溫潤而平和。
「師父,師父!」孫玉如忙道。
女子來至他身前,探掌診脈,稍頃,放下男子左手,點點頭:「他地性命算是撿回來了!」
「呀----!」孫玉如興奮的大叫,一蹦老高。
「成何體統!」女子叱她一句,低頭看那男子。
孫玉如對師父地叱責並不在意,早已習慣,且知道師父也未生氣,她也並不容易生氣。「多謝救命大恩。」男子輕聲說道,雖然微弱,卻吐字清晰,一個字一個字。
「先不要說話,你病得太重,先休養一陣子。」女子搖搖頭,淡淡說道。
男子點頭,蒼白地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師父,還不知他的姓名……」二弟子湊上來,低聲說道。
女子嗯了一聲,低頭問他姓名。
「敝姓蕭,名觀瀾……」男子微微笑道,語氣虛弱。
「蕭觀瀾……」女子沉吟著,點點頭,修眉微蹙,細細思索片刻,轉頭望向諸弟子。
眾人皆搖頭,並未聽說過這號人物。。
女子不再多想,淡淡說道:「暫且先在這裡住下,靜心調養罷。」
將蕭觀瀾安置好之後,二弟子仍不放心,拜見掌門,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掌門淡淡一笑:「他不會武功,不必擔心。」
「啊----?!」二弟子驚訝。
蕭觀瀾,自然便是蕭月生。
他自離開觀雲山莊,游跡天下,一邊游山逛水,一邊恢復武功,只是這一次,卻並不是那般容易之事。原本,他體內僅是天雷之力,後來,因嫌進境太慢,想出一法,去天山之巔,取一股極陰元氣,慢慢蘊成氣候。
到了後來,二者相當,他便想將兩者融合,一陰一陽,近乎道矣。
當他閉關時,慢慢將二者融合,實是艱難之極,恰在陰陽交泰的關口,忽然被擾,結果元氣混亂,幾近走火入魔。
見蘇青青與何雪晴性命垂危,他不能作視不理,即使體內混亂不堪,卻也顧不得那般多。
於是,抽取體內天雷之力,替二人鍛骨復身,彌補傷勢,激發生機,逆天而行。
天雷之力一去,極陰之氣占滿周身,差點兒將他凍成冰棍,他傳兩女一段兒九陽神功的法訣,中和極陰之氣。
但是,他經脈之外,骨子裡的力量,卻是天雷之力,與骨肉合為一體,難分彼此。
兩者相牴觸,宛如冰水相遇,開始有天雷之力壓制,這些極陰之氣尚還溫馴,但此時沒有遏制,卻是肆無忌憚,與骨肉的天雷之力衝突起來。
他一怒之下,直接廢除功力,將極陰之氣廢掉。
但出了觀雲山莊,慢慢才發覺,這股純陰之氣,並未完全廢去,已經有一絲絲滲入了骨肉之中。
此乃九轉易筋訣之效,現如今,周身空蕩蕩,沒有一絲內力,骨肉之中,卻是陰陽衝突。
陰陽衝突,自然會損害骨肉,看上去,便如得病一般,且病得越來越厲害,身子也越發的虛弱。
每到子午之時,體內陰陽轉換,骨肉內的純陰之氣與天黑之力衝突,便是發病之時。
他身懷靈丹,還有九轉易筋訣神妙無方,若是想將這兩股力量融合,並非不可能。
但他卻故意放手,讓二者相衝突,卻是他地煉體之法,骨肉一次次在衝突中毀壞,一次次恢復地來,會變得越發的堅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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