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琳!儀琳!」一個女子的聲音驀的響起,宛如銅鐘聲調不高,卻綿綿不絕,在山谷中迴蕩不休,樹林簌簌作響,鳥雀們霍然驚起,一陣撲騰騰的亂飛。
儀琳的妙目睜大,望向蕭月生:「是師父!」
「定逸師太?!」蕭月生粗重的眉毛微皺。
「嗯。」儀琳忙用力點頭,雪白晶瑩的臉上透出驚慌。
他曾對儀琳說,莫要將自己的事透露給別人知曉,即使是她師父,也不成。
儀琳不會跟師父撒謊,佛門弟子,不講誑語,況且,他傷勢頗重,若是師父過來,定能醫得好他。
蕭月生便一一說明,她是一個女子,而自己是男子,男女授受不親,若是被別人知曉了,定會污了她的清白,對白雲庵也是不美。
儀琳這才勉為其難,答應不與別人說。
「蕭大哥,師父找來了,我要怎麼辦呀?」儀琳手腳發抖,聲音發顫,張慌失措。
她可從未瞞過師父什麼事,若是被師父發現,定會傷了她老人家的心!
蕭月生見她嚇成這樣,心下憐惜,輕拍拍她肩膀,溫和笑道:「莫急,莫急,讓你師父進來便是。」
他神情鎮定,儀琳看了,心下也莫名的安定下來,朝谷口看看,忙道:「若是師父見到大哥你,該如何說呀?」
她從不會撒謊,卻又怕師父見到了蕭大哥,會出手打他,師父的脾氣可是暴得很,她心下頗是矛盾。
「儀琳!儀琳!」定逸師太的聲音再次響起,遠遠傳來,聲音更響,樹木一陣抖動,怕是半個恆山都聽得到。
「快答應一聲!」蕭月生忙低聲道。
儀琳忙張口答應:「師父!師父!」
聲音嬌媚。雖然輕柔,卻仍悠悠傳了出去。頗顯幾分功力。
山谷之外,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的老尼,身穿寬大的衣,臉色沉肅。不怒自威,正是恆山派白雲庵的主持定逸師太。
聽到儀琳悠悠傳來的聲音,定逸師太鬆了口氣。心下更惱,沉聲哼道:「你躲在哪裡了?!」
話音剛落,儀琳忽然出現在前面,垂著頭。低聲道:「師父……」
定逸師太走上前,冷著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問道:「你剛才去哪裡了,怎麼一轉眼便不見了?」
「弟子到山谷裡面玩耍。」儀琳不敢看她,咬著嬌嫩似花瓣的紅唇,低聲說道。
定逸師太一見她的模樣,便知她有事瞞著自己。儀琳自小便被送到了白雲庵,由定逸師太一手撫養長大。對這個單純地小姑娘了如指掌。
定逸師太瞪她一眼。哼道:「帶我進去看看!」
儀琳用力低著頭,不讓師父看到自己的秀臉。忙轉過身。徑直往裡走去。
剛才,她暗中跟在儀琳身後,想要看看她究竟做些什麼。沒想到,走到山谷時。一轉眼地功夫,便不見了儀琳的身影,她走來走去,總是摸不到門徑。一直回到原處,在原地打轉,心下莫名的擔心,方才開口呼喊。
定逸師太江湖經驗頗豐,知道這處山谷古怪,便緊跟在儀琳身後,一步一步踏在儀琳的腳印上,三轉兩轉,幾步地距離,便進了山谷,看到了鬱鬱蔥蔥的樹林。
「唔,沒想到,咱們恆山竟有這麼一處所在。」定逸師太停下腳步,打量了一眼鬱郁的樹林與玉帶般纏繞地小溪。
這裡綠草如茵,地勢平坦,小溪環繞,頗有幾分意境,讓定逸的心緒莫名的一寧。
儀琳只是一個勁的低著頭往前走,腳下不停,聽到師父說話,忙停下腳步,轉頭望去,大睜著妙目。
看她如此模樣,定逸搖頭,沉哼道:「儀琳,剛才怎麼聽到這裡有人說話?!」
「啊!」儀琳輕叫一聲,忙捂住自己柔嫩地嘴唇。
定逸師太眼睛一瞪,沉聲問:「這裡還有何人?!」
「有……有人。」儀琳結結巴巴,小臉通紅,話不搭調。
定逸師太橫她一眼,大步向前,衣飄飄,沿著如茵草地,轉過擋在前頭的樹林,一眼可望到林旁地松木小屋。
「嗯——?」定逸師太眉頭一皺,大步走了過去,她倒想看看,能讓儀琳天天跑過來看的人究竟是誰!
身為儀琳的師父,白雲庵並沒有多少人,儀琳的舉動自然難以瞞過她的法眼,只是一直以為她是貪玩,跑去見她半山腰的父親了,昨日見到了不戒和尚,方才並非去見他。
進了小木屋,定逸師太仔細打量,此屋雖然簡陋,家具稀少,幾樣擺在一起,卻讓人莫名地升起舒適之感,顯然此人不是俗物。
「儀琳,人呢?」定逸師太轉身,沉聲問儀琳。
儀琳轉頭四顧,瞧了瞧,搖頭
師父,弟子也不知,剛才蕭大哥明明還在的呢。」
「蕭大哥?!」定逸師太登時沉下了臉,因為聽到了此人是男子。
「蕭大哥人很好的。」儀琳生怕師父打蕭月生,急忙說道。
「哼——!」定逸師太一掌擊中身前的松木方桌,掌印宛然,狠狠她一眼,轉身大步出了木屋。
她兀自不死心,又在屋外轉了一圈,看到儀琳不停地偷瞥一個方向,走了過去,發現了山洞,毫不猶豫,彎身進去,裡面空空如也,只有兩個蒲團。
「好,好!」定逸師太心下惱怒,掃了幾眼水潭後的山壁,推算那個儀琳所謂的「蕭大哥」是從此處逃走了。
恆山這般大,自然無法追擊,只能找儀琳算帳,轉身瞪著儀琳,哼道:「說罷,究竟怎麼回事?!」
儀琳不會撒謊,自然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的說出。
定逸師太聽罷,拉得老長地臉變好了一些,因為是救人,倒是無可厚非,但又怪儀琳太過單純,萬一那人不是什麼好人,欲要不利,她這般沒有防備之心,如何是好?!
定逸師太沉著臉說道:「儀琳,以後,不准再與此人有糾葛,……哼!鬼鬼樂樂,算不得什麼好人!」
「師父,蕭大哥人很好的!」儀琳忙道。
「他若是好人,為何見到為師來,便逃之夭夭?!」定逸師太瞪著她哼道。。
「蕭大哥他……」儀琳張了張誘人的紅唇,無語以對。
「嘩……」水潭忽然騰起浪花,濺起泉水,一道人影隨之鑽出,宛如蛟龍騰空。
人影倏然落在定逸師太跟前,伸手一抹臉上的泉水,抱拳笑道:「晚輩蕭一寒,見過師太!」
定逸師太退後一步,護在儀琳身前,凝神戒備,見此情形,冷冷說道:「……蕭一寒?你就是儀琳救的人?」
「正是晚輩。」蕭月生雖沒有了讀心術神通,但眼光敏銳,足以洞悉人心,見到定逸師太的神情,便知對自己沒有好感,頗是戒備,只能低調謙遜一些。
「為什見我來了,便躲起來?!」定逸師太打量著他,目光頗是凌厲,冷聲問道。
「晚輩被儀琳妹子所救,豈能再污其清白?」蕭月生苦笑一聲,低聲嘆道:「一時情急,不知進來的是何人,只能暫且躲到水下,待看到了師太,才出來參見。」
「唔,難得你如此謹慎。」定逸師太點頭,眼晴仍緊盯著他,看他是否在說謊。
蕭月生的臉皮已然練得奇厚如牆,定逸師太看到的自是一片真誠,點點頭,頗感滿意,她點頭:「那好,姑且信你一回。」
隨即又道:「你的傷可是好了?」
「全賴儀琳妹子,已然痊癒。」蕭月生笑道。
「救個人,也要瞞著為師!」定逸師太剜了儀琳一眼,轉頭道:「既然傷已經好了,便請離開這裡罷。」
蕭月生苦笑一聲,瞧了儀琳一眼,答應下來,定逸師太說話這般傷人顏面,若不是看在儀琳的面子上,他定要反駁兩句。
「你是福威鏢局的趟子手?」定逸師太瞧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問道。
「正是。」蕭月生點頭。
「福威鏢局離這裡不近,身上可有盤纏?」
「呵呵……」蕭月生轉過頭去,裝作去擰衣服上的水。
「儀琳,去庵里拿十兩銀子來,給他路上用。」定逸師太轉身吩咐儀琳。
「……是!」儀琳覺得意外,怔了怔,忙答應,轉身便往回跑。
「這孩子!……」定逸師太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身影,搖了搖頭。
此處只有兩人,定逸師太再次打量他一眼,不冷不熱的說道:「你這一身,去換了!」
「在下只有這一身。」蕭月生無奈的攤攤手:「在下身子已經痊癒,並不礙事。」
定逸師太不再多說,也不搭理他,緩緩踱步,在谷內四處觀看。
儀琳很快回來,氣喘吁吁,將十兩銀子遞到蕭月生手上。
蕭月生也沒有矯情,雖然他不受束縛,若是缺錢,可劫富濟貧,但如今不比平常,能不動手,便不動手。
「師太,儀琳,在下就此別過,改日再當拜訪。」蕭月生笑著抱了抱拳,不待二人說話,轉身舉步,昂然往山谷外行去,身上還滴答著泉水。
「蕭大哥……」儀琳忍不住踏前兩步,嬌聲呼喚。
蕭月生腳步不停,只是朝後面揮了揮手,在柔和的夕陽中,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