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汩……
特製的葫蘆狀粗鐵壺,在炭火上沸水作響,冉冉升起的水蒸氣繞過鐵壺藤蔓模樣的提梁,在空中逐漸消散,帶來一股奇異的清香。
不僅僅是茶葉,冥遊子還用他那纖長的手指掐了一捏古怪的香草,倒入茶壺之中,待水溫合適,方才提起鐵壺,將沸水一鼓作氣注入擂好的茶漿之中。
沁人心脾的清香瞬間散發空中,聞之令人精神一震,還未入口,便已唾液生津,一股甘甜味道在舌底涌動。
「好茶。」葉清玄由衷讚嘆道。
冥遊子微微一笑,淡然道:「用茶之道,不僅僅要看茶葉,也要看手法,我這擂茶之術,便是老朽除了武功之外,最為自得的本事。」
葉清玄捧過茶碗,輕輕擦拭碗邊茶漬,向冥遊子恭敬一禮,便將淡綠色的茶水一飲而盡。
一股清流直入肺腑,接著在丹田中炸開,瞬間傳遍四肢百骸,蒸蒸熱氣透過毛孔滲出體外,葉清玄登時發了一層細毛汗,而此時的他,便是汗水也帶著一股甘甜味道,分外讓人舒爽。
葉清玄再贊一聲,舒然道:「這是晚輩此生品過最好的茗茶之一,尤其那一味香草,真是晚輩生平未見。」
「是香菱草。只有在水中才會生長,在不懂行情的人看來,不過是奇怪的水草罷了。」冥遊子淡然解釋,接著神色微動,好奇問道:「剛剛小友說是最好的茗茶之一……不知還曾喝過誰家的茗茶?」
「是嚴大家親手操持過的。」葉清玄答道。
「嚴靜流嗎?」冥遊子淡淡一嘆,輕聲道:「可惜了。」
葉清玄默然不語,暗自贊同。
嚴靜流之死,損失的不僅僅是武林正道的力量,更讓這個時代整體喪失了一位文壇領袖。
當今世上,即便再是風流人物,也只能舞刀弄槍,文道一途,墜落了。
一碗飲罷,冥遊子再次操持一遍擂茶,卻將剛剛燒好的水傾倒江內,重新從水壇中道出一壺清水,重新燒制。
見到葉清玄好奇表情,冥遊子笑道:「剛剛哪壺水已經燒過,再燒便是老了……」
「水也能燒老?」
「當然。」冥遊子道:「燒水分三等,從清水將燒開之時算起,水底會先冒起蝦眼大小的氣泡,接著便是蟹眼大的水泡,之後便是魚眼大小的水泡,最後則是水壺滾沸,完全燒開。泡我的擂茶,最好的時機便是冒起蟹眼水泡時的水溫,若是到了魚眼大小,水溫便已過了,若是滾沸,便已燒老。」
葉清玄笑問:「鐵壺也能看到氣泡?」
冥遊子淡淡道:「唯熟練耳。其中細微差別,若無常年研究,實難分辨清楚。老朽好此道畢生,自然只憑聲音和時間,便可以判斷個大概。」
葉清玄嬉笑點頭,暗道又學到了一點跟人裝逼的知識。
二人至此不再說話,只是安心品茶。
既然冥遊子不先開口,葉清玄自然也不知道如何提問,顯然此時此刻的冥遊子思緒還未準備恰當,不知從何說起。
遠處江面上傳來此起彼伏的號角聲。
之前二人的一場劇斗,已經引起島上所有高手的注意。
相信帶給他們的震撼,絕非語言可以描述的。
而這場激鬥,頃刻間又偃旗息鼓,自然會有不同勢力的好手,出江探查虛實。
「唉,聒噪。」
冥遊子嘆息一聲,站起身來,掃了葉清玄一眼,淡淡道:「我帶你去個肅靜地方。」
「先生帶路。」
葉清玄怡然不懼,微笑贊同。
冥遊子眼中露出一絲讚賞神色,腳下微頓,小船頓時如離弦之箭,快速竄入沙洲後方的一條隱秘水道。
葉清玄表情微妙,想不到這臥龍島外最大的一片沙洲中,竟然還有如此隱秘水道,三聖島不愧是這裡的地頭蛇,對當地情況熟悉得很。
小船在一片一人多高的蘆葦盪中行駛,艷陽高照,水面磷光閃閃,宛如進入了另外一個神秘世界。
穿過這一片蘆葦盪,又是一條河道現在眼前,前行了十多丈,河道又分叉開來。
冥遊子將船駛向右側較窄的河道,兩旁滿布垂柳,小艇經過時,彎下的柳枝掃在船上,發出「嗦嗦」晌聲。
愈往內進。河道愈縱橫交錯,若非識路之人,保證會迷失在這片河道繁雜的迷離水域之內。
如此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冥遊子終於領著葉清玄到了沙洲蘆葦盪深處的一座小小碼頭。
看著碼頭前方的一片桂樹林,葉清玄不由得失聲一笑,道:「曲徑通幽。想不到這曲折水路的盡頭,也有如此幽靜雅地。」
冥遊子呵呵一笑,答道:「什麼雅地,不過是我靜修之所罷了。」
將小船栓在碼頭,冥遊子一路前行,帶著葉清玄進了小島。
二人先行穿過這片桂樹林。
林外是個斜坡,按著一條小河流過,河上有道石橋,連接著兩邊的碎石路,通往一個長滿蒼群樹木的小小低谷。
峽內隱見房舍,隱在一片花海葉嵐的深處,如詩如畫,極是寧謐恬靜。
葉清玄不由得嘆息道:「果然是人間仙境,閉關修煉的好去處。」
冥遊子道:「這樣美麗的景色,使人滿慮忘俗,若有拿劍拿刀的大漢巡來巡去,豈非大煞風景,我但願這裡永遠是這個樣子,三聖島……已經不是我當初希望的樣子了。」
葉清玄心中微微一凜,卻知機地沒有多問。
兩人一路登上石橋。
橋下流水淙淙,葉清玄不由得心情大暢,放目領略眼前怡神恍目的美景,一時忘記身處何地。
低谷之內,www.zhaoshyan.c 兩道清溪沿峽谷流出,路旁長滿樹木花草,鳥兒和唱爭鳴,好不熱鬧。
轉了一個彎,前面驀然出現一個巨大的青石,青石足有三四人高低,上面「忘憂小築」四個大字,而整個青石上,纏繞著翠綠藤蘿,開出數種顏色的花朵,繽紛奪目。
青石之後,茂密的竹林前方,坐落了一座小小宅院,通體以木料竹子修葺,極為雅致。
冥遊子拍了拍身上灰塵,輕鬆笑道:「到家了。陋室一間,平日裡難有訪客,小友見笑了。」
說完率先一步,打開竹籬笆,領著葉清玄跨入小院,直接推開書房正門。
裡面的布置,果然如葉清玄想像一般,極有格調。
待葉清玄掃視一眼,頓時為書房正中掛著的一副美女圖所吸引,仔細看了一眼,立時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氣——
怎麼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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