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冷血蛻變

  万俟獨明臉色陰晴不定,想不到竟然會被兒子拖累,將陰九幽這等高手引了過來。

  「如果我說根本沒有得到寶書,不知你肯否相信?」万俟獨明耐著性子說道。

  「我爹爹說的是實話,我們根本沒有見到羅破敵,怎麼可能得到寶書?」万俟子矜疾呼道。她想不明白,已經落入敵人之手的二弟,為什麼會拖累自己和父親下水。

  陰九幽陰惻惻地一笑,「你們猜,我會信嗎?」

  摩門中人,向來互相猜忌,就算有這個懷疑,陰九幽也絕對不會放過万俟獨明父女。

  万俟獨明當然知曉,無奈微微嘆息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交出寶書,希望你們能放過我家人一命……」

  万俟子矜驚呼:「阿爹,我們怎會……」

  「住口!」万俟獨明大聲斷喝,「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著寶書,難道不要你弟弟的性命了嗎?」

  万俟子矜目瞪口呆。

  陰九幽呵呵一笑,道:「說得好,只要万俟兄交出寶書,保證不為難你們一家人。」

  「罷了!」万俟獨明一跺腳,立即探手入懷。

  「慢著……」

  幾乎就在万俟獨明手入懷中的瞬間,陰九幽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連忙出聲阻止,但就在同一時刻,万俟獨明嘴角一絲冷笑,懷中猛然炸裂一顆火球,燒毀胸前衣物,直接在二人中間炸開!

  蓬!

  一團煙花盛開,隔開了兩端之人。

  陰九幽的怒吼和万俟子矜的驚叫同時傳來。

  鬼影閃動,陰九幽迎著煙火突進,鬼氣森森的劍影與砰砰的罡氣撞擊聲交相輝映,空中變幻莫測的身影中,傳來陰九幽的大笑道:「万俟兄心思依舊巧變,功力更勝從前,可惜依然不是陰某對手!」

  万俟獨明怒道:「我們同時聖門兄弟,何故苦苦相逼?」

  万俟子矜一聲嬌叱,同樣揮舞寶劍,上前夾擊陰九幽。

  只是那陰九幽不但劍法了得,便是身法也極為高明。

  自從上次比武敗給了「劍君」李慕儒,這段時間更是變態一般地自我修行,令劍法罡氣都是大進,面對万俟獨明父女夾擊,根本毫不在意。

  陰九幽一邊應付,一邊嘿嘿笑道:「万俟兄真是吝嗇,像是這等的至寶,万俟兄怎能想著獨吞?令公子倒是識時務,相信万俟兄為了令郎,也會把寶書交出來吧?否則天下雖大,也無你万俟獨明的藏身之所了。」

  鏘鏘鏘!

  林外再傳來數十下兵器交擊之聲,按著是万俟子矜的驚叱和万俟獨明的喘息聲,看來兩父女加起來也非陰九幽對手。

  陰九幽森然笑聲再起:「万俟兄,你縮在朝堂之上太久了,就算朝夕苦練,也勝不過陰某手中的鬼劍,當年你的武功便遜我一籌,今天相差更遠了。」

  万俟子矜恨聲道:「陰宗主,你苦逼我父女二人也無用,我們身上根本沒有寶書……」

  陰九幽冷笑道:「有或沒有,陰某人自有判斷,除非你父女二人束手就擒,交涅羅宗主詢問之後,再來定奪!」

  想及毒宗之主涅羅的手段,父女二人齊齊臉色蒼白,說什麼也不會投降。

  鏘鏘鏘鏘!

  兵刃交擊聲不住在林間響起。

  陰九幽化為漫天鬼影,不停地纏鬥父女二人。

  万俟獨明猛地一掌,硬生生阻斷陰九幽的偷襲,攻擊驟然迅猛,壓住陰九幽的同時,大叫道:「子矜,快走!」

  万俟子矜悲叫道:「阿爹……」

  「走!」万俟獨明怒喝道:「再不走,想死在一塊嗎?」

  林內的沈楚兒心中駭然,這陰九幽的武功竟如此高強,連鼎鼎大名的「文相」万俟獨明和女兒聯手,也及不上他分毫,不由往外望去。

  此時万俟子矜的竹笠掉了下來,花容失色地朝著密林中逃去,万俟獨明則全力以赴,拼死擋著陰九幽凌厲的攻勢。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這万俟獨明一**險狡詐,想不到總算是個好父親,危急關頭下,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救女兒一命。

  眼見万俟子矜逃出了數十丈之外,陰九幽劍法更見幽幻,勉強支撐的万俟獨明突然大喝道:「子矜速走,死也不要讓此惡賊得到你身上的寶書。」

  沈楚兒聽得驚愕異常,接著頓時知曉了万俟獨明的意圖。

  同一時刻,遠逃的万俟子矜更是深受打擊,全身劇震之下,竟是一口罡氣提不起來,仆倒地上。

  陰九幽果然厲喝一聲,一連幾劍迫開了万俟獨明,往万俟子矜處撲來。

  而逃得一命的万俟獨明,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向著相反的方向逃去,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數十丈距離,對於陰九幽來說,不過幾個起落而已。

  失魂落魄的万俟子矜不過又逃出十丈距離,便被陰九幽從後趕上,一道劍氣射來,洞穿她的大腿,令其摔倒在泥地之中。

  頭髮散亂、形若厲鬼的万俟子矜驚呼尖叫,轉身從泥地向後爬去,哀求道:「沒有,我沒有……」

  陰九幽提劍緩步上前,獰聲道:「沒有?沒有什麼?」

  万俟子矜眼淚橫流,早已嚇得不知所云,只是不斷搖頭,「沒有……我真的沒有……沒有……」

  嗤!

  陰九幽哪裡有耐性跟她理論,橫劍一抹,万俟子矜咽喉噴血,仰面倒地。

  陰九幽奔了過去,仔細搜查起來,不一會全身一震,「不好,中計了!」

  言罷,狠狠一跺腳,朝著万俟獨明逃走的方向追去。

  沈楚兒這時才鬆了一口氣,來到万俟子矜伏身處。

  哼!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這個世界,在利益面前,任何東西都可以出賣,包括自己的親人……

  沈楚兒精神上的潔癖,令她對這種人深惡痛絕,既然這個世道就是如此,我又何必去保護它呢?

  就像那山崩一樣,不摧毀一個舊世界,又何來新世界呢?

  万俟子矜此時仰面朝天,雙手抓著斷裂的咽喉,傷口處不停地冒出血水,hashyan. 回嗆氣管之中,令她痛苦萬分。

  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她的命,她現在的掙扎,只會增加死前的痛苦。

  沈楚兒緩緩蹲下,看著万俟子矜一張紫黑色的臉龐,那張臨死前的恐怖,竟然讓她有種報復的快感。

  「痛苦嗎?」沈楚兒輕聲問道。

  万俟子矜雙眼開始泛白,右手拼命地朝著沈楚兒抓來,原本艷麗的面孔變得異常猙獰。

  「死了就解脫了,你又何苦掙扎?」沈楚兒輕輕一笑,仿佛什麼東西想通了一般,容顏如花般綻放,「你殺了自己的丈夫,又被自己親爹出賣,世上還有什麼人值得你信任呢?」右手食中二指向前探出,摸向万俟子矜破碎的咽喉,深深扣入傷口之中。

  這一刻,掌握他人生死的感覺,突然令她感受到一絲從未有過的充實感,填補了因親人離去而出現的空虛。

  万俟子衿的樣貌,與那些道貌盎然的白道人士緩緩重合。

  她要他們死,要讓他們全家死絕,痛苦不堪地死絕!

  咳咳!

  血沫噴涌,万俟子矜無力地掙扎,一雙眼睛死死地瞪著沈楚兒,慢慢地,慢慢地,咽下最後一口氣。

  「這世上,只有強者才有發言權,弱者連生存的資格都沒有,我殺你,是幫你解脫,脫離這無邊的苦海。」沈楚兒用帶血的指尖,揩去万俟子矜眼角的淚珠,輕嘆道:「安息吧!這世上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了。」

  一滴無聲的淚水,從沈楚兒的臉頰流過……

  而當她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嘴角卻掛上了一絲如花般綻放的笑容。

  就像冬日的太陽,酷烈而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