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像是屠宰場。
紫黑色的血液狂濺在牆壁上,宛如最粗鄙者的畫作,卷做一團的灰色腸子攤在地上,散發著惡臭。
而按照這個場景,最中央的屍體,應該是個被扯得破碎的屍體,但出人意料的,只是一具四肢扭曲的乾屍。
乾巴巴的皮膚下面,沒有一丁點的體液。嘴角緊繃,嘴唇下陷,眼球收縮,干皮一張。
怒張的大嘴,猙獰的表情,向眾人訴說著死前的痛苦。
葉清玄到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詭異的一幕。
葉清玄上前撥開了死者散開的頭髮,露出頸間動脈處的咬痕。
是魔門血宗的手段。
葉清玄眉頭大皺,自從在河東府擊敗「血魔」厲莫引之後,江湖上已經很少聽聞血宗的消息了,怎麼突然又在洛都城內出現?難道當年沒找到的厲莫引,還沒有死?
華子興此時走上前來,遞過來一柄飛鐮,低聲道:「大人,如果所料不差的話,此人應該是逃走的風雲盟六太保『雙飛鐮』戴絕雲。」
「是戴絕雲。」葉清玄看了兵刃一眼,淡淡道:「但他的另一條胳膊和另一把飛鐮到哪裡去了呢?」
華子興搖頭表示沒有線索。
葉清玄嘆了口氣,道:「戴絕雲死得蹊蹺。查,查查看他逃走的這麼短時間內,曾經去過哪裡,見過什麼人……尤其關注一下魔門的動靜。」
「卑職領命。」華子興躬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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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洲一役,雖然跑了源賴洲和趙封禪這兩個元兇,但仍可算大獲全勝。
尤其瀛洲布置在中原的毒瘤,全部拔除。
葉清玄清晨上朝,過奉天門,至奉天殿。
遠遠望去,奉天大殿巍峨參天。三層節節內縮的層檐,上藍中黃下綠,而終於收至最高的一點實頂,匯聚了所有力量,再升華化入那無限的虛空里,那種迫人的氣勢,確使人呼吸頓止,心生畏敬。
大殿除主建外,殿前有大月台,台左角置日冕,台右角置嘉量。前後迥廊,均有石欄杆,機為精巧。
不愧是千年古都,南朝的襄陽府與之相比,簡直就是鄉下的土房子。
面對如此派勢,葉清玄深吸一口氣後,才能提起勇氣,登階而上。
「神策府指揮同知帥天凡,平倭寇之亂有功,升遷神策府總指揮使,加封三等威武侯!」
「刑廷尉副總捕頭宗軒,平倭寇之亂有功,加封二等勇智伯!欽此!」
「臣,領旨謝恩。」
朝堂之上,作為此次行動的最大功臣,葉清玄和宗軒各自獲得皇甫泰信的親自嘉獎,更加官進爵,得享殊榮。
皇甫泰信退朝回宮,又去了自己的私人畫舫,去享受勝利者的私密空間,而葉清玄和宗軒則在朝堂上接受朝廷諸多大員的恭賀。
雖然當官許久,但葉清玄還是不喜歡這套浮於表面、虛頭巴腦的交際手腕,但看著宗軒在其中遊刃有餘,想來這也算是天賦吧。
有俘獲的瀛洲忍者作證,採花大盜的帽子成功扣在了源賴洲頭上。葉清玄兩項大功,成功晉升神策府的最高位置,為朝堂二品大員。但他這個二品,比之文武丞相的一品之位,也不遑多讓。
出了奉天殿沒多久,宗軒便已在身後趕上,笑呵呵地道:「看來帥大人不太喜歡這種場合啊?」
這個混蛋,每句話里都有額外的意思。
葉清玄無所謂地一笑,淡然道:「只不過不太喜歡這些人而已。恭喜宗大人升遷。下一步可是總捕頭之位?」
「必欲得之。」宗軒冷然一笑。
二人同時回頭,正看見不遠處黃明朗與游達明嘀嘀咕咕,看向這邊的目光充滿了不善。
「看來,宗兄任重而道遠啊。」
葉清玄洒然一笑,轉身而去。
「總要一步步走過來才是。」宗軒看著那兩個身影,嘴角笑意不自覺地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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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
紫金山下。
西風落葉,紅日映霞。
宗軒孑然立於樹下,衣角頭巾在急風中獵獵飛舞,驟看來,像要隨風飛去。
山坡上只有那一株樹,周圍亦只有他一個人。
風吹蕭索,人影蒼涼。
樹上栓著的一匹棗紅馬,正不安地踢踏著蹄子。
那是宗軒的坐騎。
黃明朗坐不住了。
在自己獲得封賞的下午,便收到了他的邀貼。獨人獨馬,來到這紫金山下。
再有半月,這紫金山上,便要有一場震爍古今的正邪大戰。
「劍神」李慕禪,與「魔帝」羅破敵將決戰於紫金山之巔。
自古有言:邪不勝正。
但宗軒卻對此嗤之以鼻。
何為邪?何為正?
不過後人一廂情願的評價而已。
在他的眼中,勝利,即是正義。
哪怕羅破敵魔門取得天下,百年牧民,一樣可以說自己是正義之士,而「劍神」李慕禪所代表的白道才是邪魔。
「邪不勝正」,就是勝利者的宣言。 www.zhaoshyan.c
只是千百年後,天下人也許還能提起李慕禪與羅破敵,但自己宗軒之名,又會有何人記得?
不過一捧黃土罷了。
半月後的一戰,據說也是在黃昏。
今日又如何?
黃明朗也是約在黃昏。
現在已經是黃昏。
黃明朗人何在?
西風吹冷不知衣。
一支烏鴉逆風飛來,「嘎」的一聲,便要在宗軒頭上飛過。
古老相傳烏鴉乃是不祥之鳥,鴉啼更是不祥之兆。
宗軒濃眉一挑,一縷刀芒自掌中飛出。刀芒閃過,烏鴉從頭飛過,前出三丈有餘,倏的血雨飛激,齊中分成兩片!
好快的一刀!
血雨未下,一陣鼓掌聲卻在不遠處冒起。
「好刀法,好刀法!師弟福澤天厚,竟然能獨得這【霸刀刀法】確實令人羨慕……」
黃明朗緩步走來,身為三十五六歲的大好年紀,姿容不俗,兩撇小鬍子更顯得他風流倜儻,在他的左腰,斜掛著一把長刀。
刀,雖然是殺人利器,但他配來,卻絲毫也沒有給人可怕的感覺。
他給人的感覺,也本來就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人。
因為他的臉上,無論何時,都是帶著三分笑容。
只不過宗軒知道,這個人,笑容最燦爛的時候,便是他最想要殺人的時候。他一生殺人無數,但最隱秘的,也是讓宗軒最為忌憚的,便是他出師的那一次——
那是天機老人曾經跟他提起過的一次。他笑著殺人,一殺便是二十八人。
包括他的師父,妻子和三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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