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渾身解數

  雕樑畫棟的精美小樓,匠心獨到的欣榮小院。

  宗軒到了京兆府外這棟小院之後,推門而入,里外並無一人。

  那個咿咿呀呀的襁褓中嬰兒就在大堂正中央的桌子上,而兩名魔門高手,則昏迷狀躺倒在地上。

  【金晶琉璃訣】步入先天之後,進境之慢簡直令人髮指,唯一解決的途徑就是吸納同樣內功的魔門中人。

  據說這次的京兆府大戰也有魔門中人參與,想來這兩人便應該是其中之二。

  探查出二人都是先天修為,宗軒更加興奮,根本不在乎什麼魔門情報,第一時間便將雙手罩定二人頭顱,【吸星大法】運轉開來,足足一個多時辰,便將二人功力吸了個一乾二淨,啵啵兩聲,豎掌輕拍,二人便已殞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何人手裡。

  宗軒暗自調息,稍後緩緩睜眼,一個身影端坐在桌旁,懷裡抱著封家嬰兒逗弄不已。

  一見到這個矮小但卻精悍的身影,宗軒心底便一陣緊張。

  源賴州!

  擊殺「天絕手」薛宮望的瀛洲第一武者,至凶至烈的異域之刀。

  看到申屠鎮岳的外孫到了這位手中,宗軒也只好露出無奈苦笑……

  「孩子餓了……」

  源賴州冷硬的面孔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然後轉頭看著宗軒,淡然問道:「當初我放你一馬,便是因為你親口承諾可以助我殺了申屠鎮岳,不知道現在做的怎麼樣了?」說完雙眼微眯地看了宗軒一眼,哂笑道:「如果你要是敢騙我,我有無數種辦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源賴州半步神話的實力,宗軒在他面前不敢有任何差池,稍有意外,便可能命喪當場。

  「已經按照計劃進行中了……源大師只需等待出手,取了申屠鎮岳性命便可!」

  源賴州繼續逗弄嬰兒,卻側耳傾聽宗軒接下來的說辭。

  宗軒微微一笑。道:「源大師可曾聽說過武林十大奇毒的『金棘波旬』?」

  源賴州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該不會是讓我給你解毒才會告訴我吧?」

  「當然不會。這種奇毒除了解藥之外,便只有神話境的高手可以運用精純至極的罡氣將其逼出體外,半步神話雖然可以勉強為之。但行功之後必然罡氣大虧,身體虛弱……源大師,在下可曾說錯?」

  「沒錯,是這麼回事。」源賴州眼角露出一絲笑意。

  宗軒自信一笑,一攤手。道:「所以我才有這個計劃……」一邊說著,宗軒緩步上前,將手指在嘴裡咬破,擠出一滴鮮血,在源賴州有些震驚的注視下,緩緩滴入了襁褓嬰兒的嘴中……

  血入口中,毒入體內。

  這一刻,那個剛剛三月有餘,呀呀不知人語的嬰兒,便嘗到了人性的惡毒。中了武林十大奇毒之一的「金棘波旬」。

  即便是瀛洲第一武者的源賴州,也忍不住眉心一跳,看向宗軒露出震驚的表情,「好毒的手段!」

  宗軒毫不在意對方的諷刺,只是吸允了一下手指,淡然道:「晚輩為了活命,也為了完成源大師的囑託,可是絞盡了腦汁啊!」

  「可你不會不記得吧,『金棘波旬』毒性劇烈,成人尚且有自殺想法。如此嬰兒,只怕會當成痛死!而這毒性第一次發作時分,便是三日之後,你又該如何做?」

  「所以我不會將時間拖得太久。也不會將嬰兒交給葉清玄,而是直接交給申屠鎮岳……」

  「三日之內?」

  「三日之內!」

  源賴州輕輕將孩子放在桌上,深吸一口氣,道:「你比我想像的還要惡毒,不過我很喜歡!的確,申屠鎮岳見到自己的外孫身中奇毒。斷然不會不理,而『金棘波旬』只有半步神話以上的境界才能解毒,看來他必然要親身為自己的外孫解毒才行。到時候,我便……呵呵,哈哈……不錯,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源賴州長身而起,嘩啦一下打開房門,便要離去。

  宗軒神色不由一松,但源賴州剛到房門,突然轉身,陰聲道:「你什麼時候發現我要殺了這個嬰兒的?」

  宗軒一愣,忙道:「晚輩愚鈍,竟不知大師會有此想法。」

  「你真的不知道?」源賴州眼睛微眯,殺氣壓迫得宗軒差點跪倒,沉聲道:「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我不能一掌打死這個小子,讓申屠鎮岳心神劇震,變得瘋癲痴狂?如此一來,我不也能殺了申屠鎮岳嗎?比你這彎彎繞的方法簡單直接的很啊……」

  宗軒臉上冒汗,但依舊一笑,答道:「這麼一來是很簡單,但這麼簡單的事情,又怎能讓源大師感到有趣呢?況且,瘋了的申屠鎮岳……誰能知道是變得更無能,還是更可怕?」

  源賴州陰沉的臉色忍不住微微笑了出來,接著更是哈哈大笑,轉身揚長而去……

  留下身上冷汗濕透的宗軒,低頭看向眼前桌上正忽閃著大眼睛,不停吸允著大拇指的可愛小男嬰,宗軒的眼神慢慢渙散,變得一片茫然。

  這命運啊,就算使盡渾身解數,也擺脫不得!

  **********

  京兆府南一座小鎮上,北冥無敵獨自一人占據一席,在一座不算大但卻很乾淨的小酒館裡喝著悶酒。

  街上行人熙攘,不時有武林人士經過,大家紛紛議論昨夜京兆府內的劇變。

  天空陽光明媚,卻驅不散北冥無敵心頭的烏雲。

  昨日京兆府內,北冥無敵既沒有去搶奪人頭,也沒有向鷹王求情。

  他想走,沒人能攔得住!

  所以他便走了,走的灑脫,而無論是鷹王,還是橫萬通,都那麼輕易地便讓他離開了京兆府。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個身份存疑的北冥無敵,只要活著,就能攪亂整個八大世家,令鳳儀閣難做。

  又是一杯苦酒入腹。

  他不為昨夜的勞而無功失落,也不為昨夜橫萬通點破他的真身而感到惱火……

  他是迷茫,是困惑,是難以取捨。

  他的確是天機閣的弟子,而且還是數百年傳承以來,武學悟性最高的天機閣弟子。

  從安排任務的第一天起,他便在真正的北冥無敵身邊生活,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模仿他的聲音,並在條件成熟之時,將其一舉刺殺,繼而通過天機閣內的絕代巧手,把自己弄了一張與北冥無敵一模一樣、連親生父母和兄長都難以分出真假的臉孔。

  最初的他,也不過是為了探知北冥世家的虛實,隨著他地位的提升,這件任務也不停地提高——進入高層,成為繼承人,繼承北冥家主之位,控制影響八大世家……

  這所有的任務他都做到了,在別人完全不看好的情況下做到了。

  這不是靠著他的陰謀詭計,而是他在武道上的執著和追求。他成了天絕榜高手,北冥世家就不能不立他為家主,這是水到渠成的事,而不是天機閣的心機和陰謀算計。

  追求武道上的至高榮譽,才是他的夢想,而不是什麼北冥家主,更不是什麼天機閣的信仰……

  當初他以為,只要能完成師門的任務,他便可以擺脫那些事情,讓自己專心於武道,追求那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

  可事到如今,夢想與現實總是讓他無可奈何,天機閣的身份就像是一把懸在頭頂、隨時都有可能墜下來的利劍,讓他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有時他真的很想捨棄北冥家主的身份,捨棄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找個無人的地方,躲上一兩年,至少待紫金山羅破敵與李慕禪之戰後,看看結果,才再決定行止。

  可恨這也不行。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天機閣的可怕,天機閣懲罰叛徒的手法令人恐懼,即便以他天絕高手的身份,也絕不敢想像那種可怕後果。

  進既不能,退亦不得。

  這命運啊,就算使盡渾身解數,也擺脫不得!

  為何會陷身進這種噩運里,他喝掉了杯中的酒,意興闌珊地站了起來,擲下酒資,步履沉重地來到了街上。

  秋盡的溫熱陽光照到他肥胖的軀體上。街上的熱鬧與他半絲關係都沒有,和其它人相比,他是處在另一灰暗無光的世界裡。

  他升起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

  就在這時,心中生出警兆。

  一個身影緩緩出現在眼前,而與此同時,另一個身影則出現在他的背後……

  前邊的是宋別離,後邊的是閻無常。

  「北冥兄,呵呵……」宋別離面露嘲諷之色,淡淡道:「閣主有請……」

  北冥無敵回頭望了閻無常一眼,心中暗嘆,緩緩道:「如此,有勞二位師兄帶路了……」

  **********

  葉清玄獨自坐在京兆府最繁華老街的一個酒樓上,一盤花生,一壺老酒,自斟自飲。

  街上行人熙攘,一點看不出昨夜這裡曾發生過震撼人心的戰鬥,所有屍體均被秘密運走,血跡亦洗刷得一乾二淨。

  噔噔噔……

  樓梯口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以來人武功根本不會產生這麼沉重的步伐,顯然是對方提醒自己到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葉清玄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頭也不回,淡然道:「兄台不必看了,這裡除了在下,沒有其他人……」

  一聲冷哼,葉清玄對面坐進來一個高大漢子,卻是納蘭成吉的首徒「鐵鷂子」圖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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