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夜渡

  第695章 夜渡

  一聽這話,謝放幽幽嘆息,「那公主想要如何?」

  成格扭過頭,半眯起眼,凝視他。׺°」˜`」°º× ׺°」˜`」°º×

  「你說呢?」

  謝放垂目,「在下不知,還請公主明示。」

  這個人是榆木腦袋嗎?她已經說得這麼明顯了,他居然還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

  成格公主磨了磨牙,「以前我以為你們南晏人個個聰慧狡詐,不曾想,你是個蠢貨。」

  謝放:「……」

  沒有人喜歡被罵愚蠢,但謝放沒有回應。

  只要這個公主能消消氣,不再來糾纏於他,別說罵他幾句,就算打他一頓,他也不會在意。

  成格看他老老實實地站著,高大的身子紋絲不動,但嘴巴就像被人縫上了似的,半個字都不再吐露,不由有些無奈。

  她走得再近些,發現自己只及得上謝放的肩膀,氣勢很是不足,又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退後兩步,望著他。

  「你是趙胤的侍衛?」

  謝放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換了話題。

  一抬頭,微微發怔。

  「是。」

  成格抿嘴。

  覺得這個人真是蠢得無話可說。

  她再次清清嗓子,「那你是錦衣衛嗎?」

  謝放沉眉,「是。」

  成格想了想,又道:「你在錦衣衛是什麼官職?」

  謝放道:「沒有官職。」

  成格眼睛又是一瞪,「這麼說,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兵卒?」

  任何一個錦衣衛都不是普通的兵卒。但謝放沒有向成格解釋,而是沉默一下,點了點頭。

  「是。」

  成格的臉上略略浮出一抹失望。

  「那就麻煩了。」

  她自言自語般喃喃一句,不知想到什麼似的,又突然抬頭,眸中波光涌動。

  「那你若是立得功勳,是不是就可以得到提拔了?」

  謝放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問,皺眉不語。

  成格的腦子轉得很快,「或是,你可以花銀子買官嗎?你若沒銀子也沒有關係,我可以先給你。」

  謝放聽得稀里糊塗,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公主說這些,到底是要在下怎麼辦?」

  成格別開眼,雙手負在身後,挺胸抬頭,一副向他施恩的傲嬌姿態。

  「雖然本公主不喜歡你這個人,但你我既然有了肌膚之親,那本公主就迂尊降貴,勉為其難地招你為駙馬好了。」

  她嘴上說得不以為然,一顆心卻怦怦亂跳。

  「畢竟我是個姑娘家,木已成舟,我,也不好再嫁給別人。」

  謝放錯愕。

  在他的印象里,北狄、兀良汗都是民風彪悍的地方,這裡的女子比南晏更為直爽大膽,對男女之情也更為開放,有的是婚前交好,私相授受卻另嫁旁人的事情。他一早就知道成格公主喜歡的人是來桑。因此,他也就從未想過,成格公主的處理辦法,居然會是這個。

  「怎麼,你什麼表情?」

  成格小臉滾燙,見他不言不語,又哼了一聲。

  「瞧你的模樣是高興壞了麼?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我父汗就我一個女兒,最是疼我,他是絕對不會隨便給我招來一個歪瓜劣棗的駙馬的……你看你沒有一官半職,要做我的駙馬,肯定不是那麼容易,我們得想個法子才好……」

  成格嘴快,不給謝放插話的機會,就把自己的想法端了個底朝天。

  豈料,她說完,卻只聽得謝放震驚的聲音。

  「公主,在下從未想過……」

  成格心裡一震,虎著眼睛,「沒想過什麼?」

  謝放皺眉,「在下一介草民,配不上公主。我從未想過做駙馬。」

  「你……你再說一遍。」

  「我說,謝放草莽之人,配不上尊貴的公主殿下。」

  「謝放?!」

  成格圓圓的雙眼裡,滿是驚訝和不解。

  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不願意做她的駙馬?

  還是一個沒有一官半職的普通南晏人?

  成格從小驕縱,聞言耳根如同火燒一樣發燙,感覺尊嚴受到了踐踏,一時間火氣上涌,面色幾番變幻,最後才咬牙切齒地道:

  「你可要想好了,本公主沒有耐心看你玩欲擒故縱。機會只有一次!」

  謝放凝視著面前的小姑娘,目光平靜地道:「在下從無虛言。請公主另擇他途,在下願用一切補償。」

  願用一切補償,就是不能以身相許是吧?

  成格的目光里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又羞又憤,又氣又急。可到底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臉皮再厚也無法在謝放再三拒絕後還繼續糾纏。

  「行。你好樣的。謝放,你給我等著!」

  成格放完狠話,委屈地扭過頭,提著裙擺蹬蹬蹬地跑出亭角,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唉!」

  謝放站在原地,看著那個漸去漸遠的影子,嘆息一聲,轉過頭來。

  黑暗中,一個頎長的影子靜靜而立。

  謝放喉頭微動,「有事?」

  楊斐站在風口上,身上的披風在夜風中擺動,半張鐵製面具泛著幽幽的寒光。

  「明日我要隨長公主前往哈拉和林。我來同你說一聲。」

  謝放有些意外,怔了怔說道:「爺的吩咐?」

  「我的請求。」

  「為什麼?」

  「保護長公主安危。」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人往高處走。」

  楊斐的聲音較以前低沉了許多,一字字,沒有半分溫暖。

  謝放聽得眉頭狠皺,看著眼前冷麵冷心的楊斐,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疼。

  他不再是無乩館裡那個老是闖禍惹事,每次都來求他幫忙善後的楊斐,也不是那個簡單直爽,桀驁不馴,笑容滿面的楊斐。

  他變成了他們曾經期待過的樣子——沉穩果敢,凌厲冷漠,心狠手辣,終於成為了一個合格的錦衣侍衛。

  歲月蹉跎,物是人非。

  謝放深吸一口氣,滿目蒼涼。

  「楊斐,你完全不必如此。不論是我,還是別的兄弟,待你都一如往常。解不開心結的人,是你自己。毀容算什麼,少一根指頭算什麼?你又不是娘們,何苦在意容貌……」

  呵!

  楊斐面容沉靜地看著他,緩緩走到他的面前。

  對視,然後他抬起手,重重拍在謝放的肩膀上。

  「我回不去了。保重,放哥。」

  謝放側頭,「楊斐!」

  楊斐沒有回頭,一步一步遠去,就像多年前那般,他每每惹了麻煩去求謝放,謝放都只留給他一個冰冷無情的背影。只是這一次,角色互換而已。

  ……

  翌日是個大晴天。

  時雍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沒有大亮。

  宿醉後的頭痛,讓她腦袋沉重得仿佛被人戴了一個緊箍咒,極是難受。

  她揉著太陽穴打著呵欠坐起來,借著從窗戶透入的朦朧天光,乍然一驚。

  「侯爺?」

  時雍有點斷片。

  看著沉睡的趙胤,她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把趙胤「給睡了」的。

  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她猜測,一定是自己厚著臉皮賴在趙胤這裡不肯走,主動爬到他的床上。

  好氣人。

  喝酒果然誤事。

  更氣人的是,兩個人都躺一張床,滾一個被窩了,她還是個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趙胤沒有碰她也就罷了,居然能在她身側酣睡——

  可想而知,她是多麼沒有女性魅力了。

  時雍覺得丟人,輕手輕腳下得床來,整理好衣服,又為趙胤掖了掖被角,這才做賊似的放輕腳步,想要打開門溜回去,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

  嘎吱。

  門一開,謝放就站在陰影里,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時雍略略尷尬,「謝大哥,你沒睡啊。」

  這純粹廢話,不料,謝放卻回答得正經,「剛起,換朱九的班。郡主不多睡一會?」

  時雍微尬。

  難不成他們都知道她昨天晚上借酒裝瘋不要臉地爬上趙胤的床了?

  要死了。

  時雍擺了擺手,強裝鎮定地道:「不睡了,不睡了。回去收拾收拾,準備出發。」

  她溜得飛快,一路沒瞧到人,稍稍放下心來。

  哪料,剛鬆口氣,還沒來得及回房,就看到對面的廂房上頭坐著一抹白衣的人影,在初起的氤氳晨霧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