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天地為棋,我為走卒
從幽黑的石門裡走出來的是一個黑衣黑袍人,臉上戴著一個讓時雍無比熟悉的鷹隼面具。這熟悉的打扮,讓眾人登時屏緊了呼吸。黑衣人走得很慢,身上黑袍無風而動,腳步卻輕得沒有聲音,一雙厲眼隱在黑暗裡看不分明,可是每走一刻,都能給人帶來無形的壓力。
這個看不見臉的男人,是邪君嗎?
眾人都吃驚地看著他。
他噙著笑,「侯爺意下如何?」
一個人出來面對眾人,這態度也太過從容,是在挑釁誰呢?
時雍看向趙胤。
但見他仍然保持著方才的姿態,略略鬆開她,語氣淡定如常。
「如何合作?」
黑衣人就站在那個石門外。
「雙生鼓的皮面上具載皇陵機關和寶藏所在。我有雙生鼓在手,而侯爺有奇人異士在側,你我聯手,定能破解皇陵機關,找出這一筆失落的皇陵寶藏。」
趙胤哼笑,平靜的語氣里是淡淡地嘲諷。
「自當年永祿爺誤闖陰山皇陵,數十年來,天底下多少覬覦皇陵寶藏?入陰山皇陵者眾,有幾人得活?」
黑衣人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怪只怪他們貪慾過重,肖想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們死是他們的命,而我們不同。」
趙胤問:「有何不同?」
黑衣人語氣帶笑,「我們還活著。」
趙胤道:「若執貪戀,我們也會死。」
黑衣人愣了愣,哈哈大笑起來,「誠如侯爺所言,數十年來,無數人覬覦皇陵寶藏,可他們連墓室的門都摸不著,便命喪於此。我們卻可以在奇門遁甲八字中來去自如。你說,這寶藏不該歸我們,又該歸誰?」
趙胤依舊面無表情,「我沒有興趣。」
那人似乎並不意外趙胤的回答,「侯爺對寶藏沒有興趣。不知對在座各位的性命,又有沒有興趣?」
環視一圈,他不等趙胤回答,便又冷冷笑了起來。
「恕我直言,侯爺別無選擇。除了與我合作,你沒有辦法走出皇陵……」
「是嗎?」
趙胤的聲音越發冷漠。
他鬆開時雍的手,腳步緩緩抬起,朝黑衣人走過去,那張臉冷冷淡淡,猶如隆冬的冰面,沉靜中滿帶寒意。
「我可以殺你。五步之內。」
說的是五步,他已經走了兩步。
眾人屏氣凝神,目光死死盯在趙胤和黑衣人身上。
時雍的心也懸了起來。
不料,黑衣人卻沒有退縮的意思,只發出一聲冷笑。
「趙胤。我相信你有這個本事。可我既然敢一個人出來,又豈會沒有準備?你殺我很輕鬆,但我若死了,會有更多人,為我陪葬——」
他的目光越過趙胤落在時雍的臉上,聲音略帶一抹邪氣。
「就算你不顧及旁人的生死,你可捨得這個小美人因你而死?」
無恥!
時雍平生最討厭被人威脅。
尤其拿自己的性命來威脅別人。
她道:「我們就算是死,你也瞧不到了。總歸你也得死在前面。侯爺,殺了他!」
趙胤再往前邁出兩步,淡淡的聲音飽含殺意。
「好。」
徐徐出口的聲音銳氣逼人,他從容地邁出第五步,繡春刀驟然出手,錚的一聲金屬嗡鳴響起,在這個黑暗的石室里尤顯恐怖。
出刀快、狠、准。他速度宛若獵鷹撲食,只見寒光閃過,繡春刀已架在了那人脖頸之上。
一抹鮮血順著刀身慢慢淌下來。
黑衣人一動不動。
而趙胤沒有刺入那要命的一刀,而是狠狠挑開了那人的面具,刀鋒在他臉上留下一個血口。
黑衣人沒有躲避,臉上依舊帶笑。
「侯爺好身手。不愧出自永祿爺嫡傳。」
說到永祿爺「嫡傳」的時候,他眉眼似乎都笑了起來,意味深長。
趙胤面色沉冷,一動不動。
而其餘人臉上都露出詫異。
這個人,時雍認識。
他不是別人,正是在額爾古被大妃阿如娜偷偷放走的半山先生。
也是清虛觀那場大火中僥倖逃生的清虛道長。
真是一頭老狐狸,這樣都死不了,還能活到陰山皇陵來作怪。
可他……就是邪君本人嗎?
時雍盯著面前這張臉,內心滿是疑問。
她沒有見過清虛,卻與邪君打過幾次交道——
最近的一次是面對面,呼吸可聞。
那是個年輕男人,絕對不是半山這樣的年紀。當然,前提是她見到的邪君是真正的邪君。
時雍看半山受制於趙胤,緩步上前,一腳踢在他的腿上,冷笑。
「痛嗎?」
半山似乎沒有想到,時雍會突然發難,眉頭皺了皺,陰冷冷地笑了起來。
「看來公主對我很有敵意?」
廢話!
當初在額爾古要殺她的是誰?
若不是褚道子相救,她小命早就沒有了。
時雍冷笑,問得直接,「你是邪君?」
「是。」
半山沙啞的笑聲里,有一種難以描述的輕蔑,他看著時雍,看著眼前這群人,流露出來的是高高在上的睥睨姿態,就好像他能站在這裡同他們說話,已是恩賜一般。
「你們看到了,我戴著邪君的面具。」
嘔!
戴個邪君的面具,有這麼驕傲嗎?
半山坦然承認自己就是邪君,時雍反倒半分都不信了。
不過,她曾經一度認為半山是個才高八斗的能人,可以做狼頭刺的首領,可以把大妃阿如娜玩弄於股掌,讓她寧願不要自己的命,也要保住他……
哪成想,他會因為邪君做出這種狗腿子的表現?
時雍冷哼一聲,突然握住趙胤的手腕,將他手上的繡春刀再往前一推。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看到你這張鬼臉,我一刻也等不得,就想要你的命。」
她眼睛璨如星子,動作卻又狠又烈,絲毫不比趙胤溫和,甚至比趙胤殺心更強,不過轉眼間,鋒利的繡春刀便割入了半山的脖子。
活了三輩子,時雍真沒見過幾個不怕死的人。
沒有想到,半山竟算一個。
半山不看時雍,似乎也感覺不到痛,而是盯住趙胤笑問。
「合作嗎?侯爺。為了這個女人的命。」
「你是在找死?」時雍冷哼一聲,刀身再要往前推,趙胤卻突然鬆開了胳膊,將繡春刀收了回來,涼涼地望著半山那一張自大的面孔,語氣冷淡。
「合作。」
時雍側目,「侯爺?」
趙胤拉住她的手,聲音平靜地道:「天地為棋,我為走卒。既來之,則安之。」
不論要不要與半山合作,前方等著他們的都是未知的兇險。換了時雍,這個時候也會選擇與敵人合作。至少,能窺得一二對手的底細。她之所以故作姿態的阻止,故意要殺半山,無非是同趙胤一起作戲罷了。
她本想從半山嘴裡逼問出想要的東西,奈何這傢伙口風比瓶塞還緊。
見狀,她哼聲,「侯爺也不怕被他們利用,這些人心思歹毒,誰知道會有多少陰謀詭計等著我們。」
趙胤看她一眼,
「君子無垢,則禍至不懼。阿拾何曾見我怕過陰謀詭計?」
「哈哈哈哈哈!」半山抹了抹臉上的血痕,發出一串笑聲,尖利又刺耳。
時雍發現如今的半山與她在額爾古見到的那個,很是不同。那個時候的半山一身儒袍,舉止清雅,雖是狼頭刺首領,卻有些教書先生的溫文模樣。如今的半山變得刻薄陰冷。若不是同樣一張臉,她都不敢相認。
皇陵秘密,機關重重,兇險萬分。任何一步走錯,都有可能沒了小命。
得到趙胤願意合作的承諾,半山沒有把雙生鼓拿出來,卻從懷裡掏出一份墨痕清晰的草圖。
「這便是從雙生鼓的皮面上拓下來的。」
他指著圖中一個位置。
「我們如今在這裡。」
趙胤看了片刻,「圖有殘缺?」
時雍冷笑,「看來半山先生並無合作誠意啊?」
半山抬頭,沉吟一下怪笑道:「若此圖完整,我又何須與你們合作?」
見激將成功,時雍緩慢地勾了勾唇,「這麼說來,圖上所有標識位置,你們都已經破解了?如今面臨的難題,是在圖中的殘破之處?那邪君此刻在何處?巴圖又在何處?」
「那是自然……」
半山說了半句,怔了怔停下。
看著女子銳利的雙眸,他突然一聲冷笑。
「好個能說會道的小姑娘,老夫差點被你繞了進去。」
趙胤將圖紙一收,慢慢眯起眼,「先生若無意合作,那就此作罷。」
半山冷笑,「你們以為拿著這個圖紙,就可以撕毀同盟,獨吞寶藏了?沒用的。別痴心妄想了,皇陵機關比你們想像中更為詭譎,若沒有我的相助,別說出去,連欲望之門都過不了——」
(本章完)